直到此刻，这个人居然只看她的眼睛，不看其他地方，庄静雪警觉之余，倒有些失落。
“只要你事情办得好，手续费之外，我会额外给你私人百分之十。”庄静雪分神之际，李赭的声音又传来过来。
“呵，先生未免看轻了我，看轻了本行。”
“就凭你这句话，这笔钱你非得不可！”
说着朝庄静雪招招手，后者犹豫片刻，还是探身附耳过来。
李赭凑近她雪白的脖颈，轻声说道，“如你心中所想，枭铁出产在影豹群居的地方，我当然没有这个本事，我也不过是跑跑腿罢了。”
庄静雪微点螓首，打第一眼起，她就断定李赭没有武宗的实力，幕后必定有高人。
李赭语调转冷道，“接了生意，就一定要办好，那个老家伙脾气不好。办砸了，我就是榜样。”
说完抽回身子，揭开毡帽，漏出一张恶心的脸来。
庄静雪算见过世面，看见那烫伤仍不免眉头一拧，很快就恢复过来，淡然道，“那位老先生的脾气倒是古怪的很，不过本行的信誉，你们可在东海打听打听，绝不做第二人想。”
李赭盖上毡帽，“既然我坐在你面前，信誉什么的不必多说。我只有两个条件。一是不能跟踪我，二是先给我几颗赤雷境服用的养生丸，要十成丹。”
庄静雪暗自松了一口气，“本行开门做生意，一向尊重客人隐私，哪里会有那些鸡鸣狗盗的行径，先生多虑了。养生丸本行多得是，不过没有十成丹，最好的就是八成丹了。”
真是怪人说怪话，居然要最低级的养生丸，还必须十成丹。能炼制十成丹的丹药师，还没有投胎到东海来。
“百川汇宗”的八成丹，那可是远近响当当的牌子。
李赭颇为失望，只有八成丹，就意味着需浪费时间排出丹药杂质，多少会影响修炼进度，而时间是他眼下最稀缺的东西。
他轻轻咳嗽一声，看向枭铁道，“需要多久？”
庄静雪道，“此等大事，事先需要造势一番，起码一个月。”
“一言为定！”
李赭起身告辞，庄静雪将他送出内厅外，嘱咐掌柜亲自陪李赭去取养生丸，这才回到内厅中。
能打造鬼级上品武器的枭铁，稳稳当当摆在桌面上，青灰色的光芒，在斜照进来的阳光下显得诡异。
庄静雪神情凝重，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忽然轻拍了三下手掌。
这次没有壮汉进来，而是窗外出现了两条瘦削的人影。
“小姐，请指示。”
“这个人不用跟，叫他们撤回来。”
人影不再答话，一闪而过，竟已消失不见。
任何行业，有台面上的规矩，也有台面下的规矩，这显然属于台面下的“规矩”。
庄静雪缓缓坐下，倒一杯酒自斟，一饮而尽后，盯着杯中剩下鲜红的美酒，陷入思量。
自己那个狂妄的小弟，最近越来越放肆，做成了几笔生意，就在父亲面前耀武扬威。自己再无大的建树，恐怕就要被骑到头上来。
这样的主顾绝不能丢，这个险值得冒！
走出“百川汇宗”，李赭在大街小巷上闲逛了很久，确保没有人跟踪，才恢复本来的样子，慢步走回李府。
倒是个“明事理”的丫头。
有了八成丹养生丸，修炼速度快得不能以里计，预计半个月能突破的赤雷四阶，竟然只用了七天时间。
要成为绝顶高手，天资固然可贵，修炼资源同样不可或缺。
修炼资源包括了丹药、名师、武器、秘籍等要素，不是普通老百姓说有就有的。没有充足的资源支持，修炼这条路必然崎岖，甚至布满陷阱，很难走的更远。
寒门难出士子，正是这个原因。
放眼苍月大陆，一流高手还是名门大阀居多。不是说他们个个天赋异禀，生来就是当高手的命，而是占据着大多数资源，而且自小有名师指引，少走了许多弯路。
不过到了超一流、逆天级，这类人数量就会大幅度减少。并非他们中没有天资卓越者，而是修炼到顶峰，资源和勤奋的影响相对减小。
顶尖的武功绝对不是“听”来的，也没有名师能够直接“传授”，能说给你听的武功绝算不上顶尖。
好比私塾先生，只是教你读诵圣贤文章，最多从旁引导，里面真正的道理，还需自己领会，“说”不出来的。
要想站在顶峰，一要拼命，二要运气。
可是家底优渥的人，往往是惜生的。
所以自古以来，那狼山之下，黑水河前，煌煌“黑榜”第一人，名门大阀永远只是少数。
想成为顶峰的“唯一”，俯瞰群峦，一览众山小，就要先遭唯一的罪，受唯一的苦，放下唯一的命。
当然，没有运气也是不行的。
李赭走出柴房，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随着修炼精进，这具身体日渐强壮，精神充足，整个人都舒服很多。
按照早前的计划，第一步是进入海盟武市。海盟武市在东海影响巨大，可是放在东方大陆，还排不上号，入不了李赭法眼。
李赭看上它的原因，是因为它与无尽天有着莫大渊源，根据可靠消息，海盟武市这一届新晋宗主，正是寂灭狂华的关门弟子。
听闻无尽天封山多年，高手如云不说，兼有阵法守卫，要想去拜访“故人”，明暗两途都是极难，先入海盟武市是最好选择。
他对目前的进度很满意，只是服用不完美的养生丸，每天需运气排出杂质，要耗费一个时辰之多，且不能间断。
在他的记忆中，炼制低等丹药的十成丹并不难，东海荒僻到什么程度，连一颗十成丹都找不到，真是让人费解。
他却不知，经过数百年战乱，无数宗匠陨落，秘籍失传，当年稀松平常的十成养生丸，就算在中原也难得一见。
既然没有，难道不能自己炼制？
有理，前世曾学过五年炼丹，养生丸从八成到十成，提炼只需三种草药而已，以前三阶以上的丹徒都会弄。他虽说半路出家，却有着四阶丹师资格。
嗯，不差。
心情大好，走出李府购买材料。
很快地心情就不好了，他忘了一件很严重的事，这种事放在普通人身上，轻则夫妻失和、生活困顿，重则家破人亡，卖儿卖女。
那就是——没钱！
身无分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