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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交民巷崔宅门口,郑容佩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她穿了件翻毛大衣,正是崔世口中的粉冬香口中的绾色,颜色娇嫩,衣服略往里收,显得她身形窈窕,围脖上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衬得她面色水润,这点点水润及一身的娇贵在湛黑的寒夜里无比夺目,如同深夜里待放的牡丹。
胡同口传来了马达轰鸣,汽车灯柱随着打了过来,容佩踮脚往前看去。
车子到了跟前,不是崔世,几个军人抬着几抬东西下了车-蔡如松?
郑容佩迎了上去,“蔡将军?”
蔡如松摘了军帽立正,“郑小姐,如松给府上送来几篓银炭几担木柴,暖气没了,天还冷,郑小姐刚到,怕是还没习惯…先烧着吧,用完了我再送来。”
他倒是想得周到,从前在盛京烧炕,那是想烧到几时算几时,到这里后东西交巷集中供暖好是好,又干净又明亮又不占地方,可谁想到暖气停了天气还这个样?这些东西家里还真需要,她又没有吩咐冬香去置办。
郑容佩也不是矫情的人,“行,那让他们送进去,老丁,老丁,把人领进去,把东西收好…不知道怎么感谢将军…”
蔡如松轻松了些,他戴上军帽,“当不起感谢,是如松惊吓了小姐,如松来赔罪,昨天又没说清楚…”
他不提昨天还好,一提昨天郑容佩就觉得没脸见人,昨天崔世赶人赶得真是…明目张胆!
容佩张口结舌,“那个,将军,我…”
蔡如松一笑,“郑小姐是在等人?”
他给了个台阶,郑容佩赶紧下,“是,家里人都出去了,我不放心,出来等等看…”
“令弟也出去了?”
令弟?谁?哦哦哦,他说崔世。
郑容佩不知道怎么说,说崔世不是她兄弟吧,两个异性住在一个园子里,虽说是两栋楼,虽说有那多么下人,没个姐弟名份好像也说不过去,说崔世是她兄弟吧,自个儿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膈应别扭。
她含含糊糊,“…他出去玩牌了。”
“赌啊?”
瞧见蔡如松眼里一闪而过的轻笑,郑容佩抿紧了唇,“将军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情非得已?”
她下颔收得极紧,语气也淡,不像前两次言笑晏晏的样,蔡如松吐一口气,“抱歉,我不是有意嘲笑,但沾上赌,总不是…”蔡如松收了口。
总不是正道是不是?-谁说不是呢!
郑容佩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他有这想法,一会崔世回来,两个人一言不合又得掐起来打起来,早早打发了蔡如松是正经。
她还没开口呢,蔡如松站得更挺直了,“我陪姑娘等。”
得!
崔世回来就看见这幅画面:郑容佩打扮得千娇百媚,光艳照人,旁边蔡如松领章鲜明绶带鲜黄,一身军装威武,正端端正正地陪着容佩说话。
灯影下两条身影亲密,像天生的壁人。
崔世狠按了一下喇叭。
郑容佩抛了蔡如松,几乎是小跑着迎上来,“回来啦?怎么样?”
她眼珠像此刻湛黑天幕下的星子,晶亮清澈,眼里全是欣喜和期盼,崔世一下热了心肠,那些在赌场端着拿着的架子哗地倒塌,他冲下去抱起容佩,在她额头叭地亲了一下,大笑着连连转圈,“成啦…成啦…容佩,两把就够啦”。
郑容佩大衣下摆旋成了圆形的喇叭花,快速的旋转转得她头晕,她下意识地扯住崔世衣领,但手指一搭上就立刻意识到不妥,可她在外面站了那么久,早已冻得浑身冰凉,此刻他怀抱那么暖和,臂弯又那么有力,真是个温暖的所在,她只缓缓放了手,讲不出别的话。
怀里的容佩满身冰冷,她这是在外面等了多久?崔世将她一把塞进车内,“冻成这个样…你出来多久了?快进去暖和暖和。”
他绕到驾驶座,将车内温度调到了最大,一踩油门,轰-
蔡如松还在门口!郑容佩忙忙打开车窗,“蔡将军蔡将军…”
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蔡如松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那个脸色说不上好。
手脚暖和过来的郑容佩羞红了脸,她刚才竟然…就那样贪恋那点子温暖,糊涂油蒙了心的!
她往崔世那里看,崔世一心一意开车,没察觉,她偷偷吁了口气,“他们呢?”已然是从容镇定。
“看电影、听戏、一品楼吃宵夜,你说忙不忙?”
那是真的忙,郑容佩想到就笑,“赢面巨大?我不是许你玩三把吗,两把就回来了?两把怎么这么晚呢?我以为你不知玩了多少把…”
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他现在真的敢!
“等啊…玩的骰子,那宝官迟迟不出围色,单猜大小有什么意思?”
他还有那个耐心?他听音辨骰的本事她是知道的,不枉他前些年卧冰爬雪饮风宿露,也是,没这耐心恒心他怎么熬得过苦哈哈的那些年?
郑容佩仔细看了看他,“不枉你那些年。”
崔世在车影里冲她笑,“都是你教导得好。”
她教导?她只会纸上谈兵,又不是真的会那些个。
她只会拖后腿,崔世爬冰卧雪听雪片听落叶的时候她只会给他铺垫上厚厚的褥子棉絮,扯着他早些完功,扯着他早早到室内暖和-郑伯总是对她不满。
崔世递过祖母绿,“还你。”
那是她的东西,据说是她母亲的爱物,因为没有太值钱的东西下注,她才拿了出来-天知道他多怕输了它!
郑容佩不接,“拿着吧,不还要用吗?别给我输了就成。”他要挑得那些赌场心存忌讳,没有值钱物件可不行!
她对他有信心!崔世几乎要仰天大笑,可又不敢笑得太过明目张胆,他没话找话,“他又来做什么?”
提起蔡如松他就咬牙切齿得像个孩子,郑容佩失笑,“他怎么得罪你了?”
姓蔡的怎么得罪他了?姓蔡的得罪他大发了!胆敢跟他抢女人,呸!
可这话不好说出口,怕吓到容佩,崔世只敢干笑,“那小子不安好心,咱们初来乍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赔罪哪有这样的?防着点总没错。再说他那长相…欠揍!”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只是蔡如松的长相,欠揍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相貌堂堂,大方得很呐。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郑容佩看着窗外,这是到了大栅栏-瑞祥轩?她昨天来过的地方,他怎么知道的?他不是带她去跟冬香郑伯会合吗?
又是冬香那多嘴的丫头嚼舌根!
店铺已经打烊,崔世也不管,直接上前大力捶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