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野龙

相思野龙已完结

相思野龙

标签:都市,玄幻来源:奇热作者:最后一名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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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章节试读:

从京城到大洪山有两条路,一条向东过潼关到洛阳,再南下南阳至随州;另一条路是向东南,过蓝田关到商州,沿丹江至襄阳到随州。前者虽平坦,但却要绕远几百里;后者却是最近的一条路,但穿行于高山峡谷间,且又多强盗土匪。经过与丁哥儿商量,我们还是决定走后一条路。“我就喜欢冒险。”这是丁哥儿的理由。

出了京城,我们便来到了蓝关之下。正近午时,初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我们走进路旁的一座酒棚,打算填我饱肚子后再过关。

棚中只有我们两位食客,酒倌在分外热情地招呼着,很快摆上了几样小菜,并端来了一壶酒,告诉我们这是他自己酿制的高粱酒。本来,我和丁哥儿很少喝酒,此时闻言,也不经要尝一尝了。

“啊,好香!好香啊!”我们刚满上酒,一个人带着浓浓的鼻音也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我们,也不管认不认识,便在我的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人,见他发髻整齐,上罩玄巾,鼻直口阔,浓眉大眼,虽说面色黝黑,但却英武挺拔;他的唇上两撇黑胡很是特别,又细又长,胡子还微微上翘,仿佛个风流公子,尤其是他那丰隆尖削的鼻梁,长得分外俊美,一看便知此人性格果敢,做事豪爽;再加上他话未出口,先带微笑的表情,已使我对他有了七分好感。他的微笑不知怎的,如此有感染力,我不觉得地也对他笑了起来。再看他的年纪也只在二十五六间,比我大不了多少。他身穿一件考究的白布绸缎的衣衫,光滑亮丽,与他皮肤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在我的对面坐正,手中抓着的一把剑顺势放在了桌子边,哦,这是一把多么贵重的剑,只从那剑鞘上所镶的大大小小的珍珠、钻石便可见一斑;那剑柄根本就是纯金所制,连剑鞘的悬丝带也是金的,只怕没有万两黄金,这剑是买不来的。

这又是什么人呢?他既然有如此贵重的剑,穿着又如此华丽,必当是贵族子弟。为什么他的肤色又是如此的黝黑,举止并不文雅,倒更象是个农家子弟?

“你一定在想俺是从哪里来,因何坐在你的对面吧?”这人先开了口,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声音中带着很浓的鼻音。

丁哥儿奇怪地盯着他,我只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嘿,其实这有什么重要呢?重要的是如今你和俺坐在了一起,而且还将举杯共饮。”他笑得那样亲切,说得那样动听,连丁哥儿也连连点头,我却没有说话。他一挥手,大声叫道:“小二,上美酒来!”然后指着我和丁哥儿笑道:“俺最好酒,但最怕无人陪俺喝酒。不是每个人都有幸与俺喝酒的,俺喝酒一找美女子,二找美少年,三找真英雄。”

“你说什么?”丁哥儿问了一句,不明白他的话,但又马上兴奋起来,道:“啊,你是说我们是真英雄,所以……”

“不!”这人打断了他的话,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笑了起来,说:“你们是不是真英雄暂且不论,但却是少见的胡人,一个金发碧眼,一个美貌绝伦,俺一见酒瘾便大增,哈哈!”

他的话让我皱起了眉头。好在丁哥儿只听到了好的一面,并未听出这话中还带着污辱性质的挑逗,不然又要暴跳而起,以剑相向了。

那小二又端上来一壶酒放桌上,此人一见不由得大怒起来,拍案叫道:“你怎么如此小气,是怕俺付不起账吗?”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锭大银放在桌上。那小二的眼睛马上睁得老大,一把接过银子左摸右摸着,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去把大坛好酒搬来,换三个大碗来筛,再多炒几样好菜。”他吩咐着。那小二连声应喏而去,不久果然搬来了三大坛,拿来三个大海碗摆在了桌上,然后退下去又摆上来了好几样好菜,这才点头哈腰地向这年青人告退,到里面去忙活了。

这人提也一个酒坛,只一拍,那坛口的泥封便纷纷落下,又一掀,盖子已被打开,一股凛冽的酒香扑鼻而来。“啊,好酒!”他喊了一声,倾下坛子,“哗哗哗”地已然倒满了三个大海碗,将其中两个一推,一个大碗便在桌上沿着桌缘而转,准确地在丁哥儿的面前停住;另一个穿过了桌子中央的空隙,也同时到达了我的面前,里面的酒竟不溢不晃,稳稳当当。“来,为大家的初次相逢干上一杯!”他说着,举起大碗,仰脖一饮而尽,倒下碗来时,那碗中空空如也,再倒不出第二滴酒。丁哥儿被他的豪情所感,也随之一饮而尽,也许他还从未喝过如此多的酒,不免咳嗽了起来,半天才歇。这年青人笑着赞道:“好小子,够条汉子。”说着又看了看我。我不想在他的面前示弱,也举碗来饮,好在分几口才咽下,这才发觉此酒并非很烈,反而很是柔顺,而象是南方的糯米酒,又比糯米酒要浓些。记得在军营里与战友们对饮的是六十多度的二锅头,我曾喝过一瓶多也未曾醉,这也我们中队的记录,如今只当是喝得啤酒,反倒觉得畅快了。“好!痛快!”这人说着猛地一拍大腿,又倒上两碗饮尽。我却看他刚才的动作如此熟悉,就仿佛是我的中队长一般,心中所想,便越看他越是象,不免又觉得好笑起来,中队长怎么会有如此的德行,又跑到这里来呢?想着,我摇了摇头,也跟着喝了。丁哥儿也要勉强,我向他摆了摆手,告诉道:“适可而止,莫要以身体作赌。”他终于点了点头,退出了这场酒赛。

这青年并不在乎丁哥儿的退出,好象只要有我与他共饮,他便心满意足。这样一连十碗下去,我已大汗淋漓,腹间汹涌,但微一运功,便发现那酒已随我的意志控制了,两次小解,吞进的酒已化作了尿和汗排了个干净,除了感到热了些外,并未有其它不适,反而越喝越不在乎了。这个黑黑的青年却未小解过一次,喝着喝着,已将上衣脱了个精光,露出一身古铜色、结实得如石头般的肌肉,上面也汗水淋漓,竟象是在下小雨一样滴滴嗒嗒落到地上,很快那地便湿了一大块。我有些不可思议,看这人模样似个酒鬼,为什么身体却健壮得赛过了小牛,没有丝毫虚弱的迹象。

那三坛好酒就这样被我和他“糟蹋”了,他依然意犹未尽,大呼着小二再上酒来。那小二惊奇地看着这一支那切,不敢有丝毫怠慢,将所剩的七大坛酒一一端了上来。这回连丁哥儿也骇然了,他或许并不为这青年感到意外,他意外的却是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他的折服,他从不知道我有如此的酒量。他哪里晓得,我只是把我自己当成了个酒管子,那酒从上面喝下去多少,便从下面流出来多少。

“哈哈,痛快痛快!”这人边喝一边大声兴奋地叫着:“俺喝了这么多年酒,今日竟然遇到了一位知己,难得难得。”说着,“呛”地一声,拔出了他那把放在桌边的剑。我的眼睛一亮,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把剑。一般的剑通体银亮,而此剑却是金光灿灿;一般的剑只宽两寸,而此剑却宽有四寸,且厚如板斧。我见过周心远那把又宽又大如刀般的火里剑,那是剑;但此剑更与众不同之处是其两刃。其实它根本没有两刃,因为那刃足有一指厚,就不上是刃,只有剑脊还在正当中,还有个剑的模样。“此剑名曰富豪。”这人对我道:“此剑乃赤金锻造,未渗任何杂质,足重有百斤,你若拿得起便送与你。”他说着,左手一抛,那剑已向我滚来,我顺势接住,手下一沉,险些脱手,不由暗叹此剑果然沉重,只把丁哥儿咋得伸出了舌头半天未缩回去。是的,只要有这把剑,便可以富贵与天下,无怪人称之为富豪。我摸了摸剑身,确是赤金,左手挥起,随便一舞,那是被我窥透的周心远的剑法中的一招,只见金光万道,耀人耳目。即刻收招立式,握着剑看了看,又扔了回去。

这人接回剑,惊讶地看着我,不知是因为没有想到我会将剑还与他,还是因为见到了我的身手。“你的就是你的,我不要。”我说道。这也是我第一次开口与他说话。

“好志气。”这青年赞了一句,随即又道:“今日能与你这样的绝美少年同杯共饮,是俺一生快事,不得无歌。”说着,举剑在左手,右手弹指剑上,那剑“铮铮”直响,锐耳动听,弹在不同部位,便发出不同的声音,接着他便引颈高唱了起来:

“美酒千杯不醉╱弹剑一曲作歌╱知己难觅╱人间何处寻你我╱只在今朝共和。

兴时也只作乐╱亡时也只作乐╱红尘难留╱笑看人世蹉跎╱哎,管她妈的谁对谁错!”

他唱到最后,尤其是那句带有骂娘的话时,竟十分感慨诙谐,别有特色,引得我和丁哥儿同声大笑起来。他却举起碗又与我干了,也许是过于炽热,当着我们的面,他竟又把裤子和鞋脱了,露出两条黑黑的长满毛的腿和一双大似球拍的脚,只剩下了一条裤衩子。我和丁哥儿相互看了一眼,觉得彼此之间都是男性,并没有因为此人的失礼而不快。

我们之间的酒赛似乎还要进行下去,丁哥儿却拉了拉我的衣襟,向我努了努嘴,我转头望去,不由得暗暗地惊奇。这酒棚中不知何时又进来了一位客人,那是位女子,一身的素装如丧了亲人一般,她的身材娟秀,行体窈窕,头的妇髻梳成辫状高挽在一起,还插着一朵清香四溢的栀子花。没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因为她戴着一件惨白如同冤魂模样的面具,那面具的左下方还印着个小篆体如指甲般大小的红色印章,也看不出是什么字。而更让人胆寒的是她架在肩上的一只苍鹰,只有一人胳膊长,硬喙钩曲,爪如钢针,一双利眼冷酷无情地盯视着我们。

“是上官容。”丁哥儿低低地叫了一声,我点了点头。再看对面的黑脸青年,他似乎没有听见,也没有注意来人,仍然向我举起酒碗。我更不示弱,与他同饮而尽。可有丁哥儿,一直在注意着那个据说是最残忍的女人。

那女人只向小二要了一盘生肉,小二将肉端上来,眼中充满了疑惑,他也许在纳闷今日为何来了这么多古怪的人。只见上官容耸了耸肩,那苍鹰已经跳到了桌上,用嘴叼起那快肉,大口大口地啄食起来。原来上官容打尖的目地只是为了喂饱她的鹰。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外面,我知道又有人要进来了,果然听到一外瓮声瓮气的男子的声音:“柳妹,咱们就在此歇一下再赶路。”另一个女人温柔地回答着:“嗯,你看庆儿都饿了。”不一会儿,门口处便并排出现了一男一女一对人影,那男的足有三十出头,身材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须,但相貌堂堂,一身正气;他穿着件朱红色的衣襟,后背一把金丝弦红漆弯月般的大弓,腰下跨着箭壶,壶中插满了雕翎箭。在他身边的妇人也只二十七八岁,风韵犹存,高盘发髻,绢帕罩紧;她面目俊秀,少施胭粉,一身劲装,腰悬宝剑,手中还抱着一个男孩子。那个小孩子也只两三岁大,已经会说话了,“嗬嗬”笑着举起双手拍着那妇人的脸。那妇人满脸慈祥地微笑着,亲吻着孩子白白的脸蛋儿。

背弓男子只在门口望了里面一眼,脸色陡得一变,回身拉住那妇人的手道:“师妹,咱们换个地方。”那妇从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先看到了我们,她注意的却是我对面坐着的近乎赤裸了的黑脸青年,不觉得脸一红,又转头看了看另一张桌前的上官容,微笑骤然消失,只跟着点了点头,回身就走。

虽然他们屈避着麻烦,可那麻烦依然找上身去。只见上官容霍地起身,打了声呼哨,那苍鹰唰地飞出了酒棚,升至高空中,随着一声嘹唳的鸣叫,如箭一样又迅捷落下,一个饿虎扑食直奔那妇人手中环抱的婴孩。妇人“啊”地一声大叫,举起一只手来护住孩子,那鹰一个仰翻又盘旋而起,妇人手臂上的衣裳已被扯了个破碎,柔嫩的白臂上留下了两道血痕,发髻也散落开来。孩子吓得“哇”地啼哭了起来。

苍鹰还要第二次冲击,但此刻,背弓男子的箭已经射了出去,手眼之快令人咋舌,连我都未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取下的弓,什么时候抽出的箭,什么时候上的弦,又什么时候瞄得准。那箭如一道闪电,对着苍鹰而去。鹰又一声嘶叫,受过训练地在空中纯熟地翻了一个跟斗,但还是慢了一步,那箭已然穿透了它的身体,它惨叫着跌落下来。“好!”丁哥儿在旁边拍桌大声喝采着站了起来,嚷道:“这种杀人的畜牲早就该死。”但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那苍鹰连续翻滚着就要落地的刹那,却又腾空而起,尽管血滴滴地滴落,仍然带着那只箭升上了高空。

我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鹰的身上,而没有注意那鹰的主人——比鹰还要狠毒的忏悔者上官容。

就在那个男子举箭射杀苍鹰的之时,上官容已经飞快地出了酒棚,宛如电光,只眨眼间就到了那个妇人的身前,这动作之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妇人刚躲过苍鹰的一击,正惊魂未定准备第二次与鹰一搏时,上官容已经到了,只一掌便将她推倒,顺势夺过了那个孩子,又打了声呼哨给那只再度腾空的鹰,夺路便跑。妇人爬起来追着,大声哭喊:“庆儿!我的庆儿!还我庆儿!”声音嘶心裂腹,震人魂魄,可是只跑了两步便晕倒在地,不醒人世。是啊,只有母亲才会有如此真情,如此疯狂。我想起了《动物世界》看到的非洲草原上的母牛,为了护小牛,她们甘心与狼群搏斗,最终耗尽了体力与小牛一同落入狼口,那母牛是可以逃的呀!

吉灵儿所讲的上官容用婴儿喂鹰之事印出我的脑海,我再也坐不住,一跃而起。对面的黑脸青年却笑着拦住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来,再干一碗。”他说着又一饮而尽。我有些鄙夷,还是有礼貌地道了声多谢,头也不回地跳出了酒棚,隐隐听得他在身后自言自语:“扫兴,扫兴,飞了这个美少年,可惜,可惜。”我并不理会。

丁哥儿却是先一步出去,正拦在上官容的面前,拔剑在手,也不多说,分心便刺。上官容一手挟着孩子,另一手成掌式又似爪式抓向丁哥儿的脸,只一转身已躲过他的剑,到了近前。丁哥儿大骇,脚下盘旋走起了逍遥步,上官容的那一掌也手了空。

“你跑不了了。”丁哥儿大叫着。

“你在找死!”上官容怒声喝道,手下加紧,她也知道此处根本缠斗不得,当迅速脱身。

“上官容,你拿命来!”那个握弓大汉已然跳了上来,长弓作刀,以弦为刃,直向上官容砍来。上官容却冷哼了一声,随手将那孩子抛向大汉,回身力战丁哥儿。

那孩子如石头一样撞向大汉的长弓,那大汉“啊”了一声,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我正落地,就在这孩子即将撞上弓弦之际,一把抓住了孩子的腿,只一拽,将他拖回,身形再一转已将自己的后背对着了长弓。“啪”地一声,那弓也转了个角度,弓背打在了我的后肩。我滚了出去,孩子却在怀里安然无恙,只觉得后肩火辣辣的如同灼烧了一般。

“庆儿!”大汉叫了一声,扑了上来,我站起身,抱着孩子笑道:“他没事。”

他一把夺过孩子,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嘴嗫嚅地安慰着:“别哭,别哭,是爹不好,是爹不好。”那孩子的哭声渐渐低落了,他这才想起要来谢我,刚要行礼,却听旁边“哎呀”了一声。我回头一瞧,大吃了一惊,丁哥儿不知怎地,已被上官容抓住了,他的剑“当”地落下,浑身无力,任凭上官容把他挟在腋下。

“丁哥儿!”我喊了一声,飞身去救,上官容冷哼了一声,脚步一挪,也不知用得是什么功夫,好象是使了法一样,转眼间已经掠出了十余丈远。“趴下!”我听到身后的大汉大喝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嗖”地箭响。我连忙倒地,三支雕翎箭分上中下三路直向上官容射去,那最下面的一支正从我的背上擦过,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听到上官容“啊”了一声,两支箭被她躲过,却有一支箭贯入了她的肩膀,但她的脚步并未停下,反而愈加迅捷,只两三个起落已经失去了影踪。

我爬起身还要去追,但却被那个大汉止住了:“你追不上她的,她的鬼影追云是轻功之极,除了流星飞渡,无人能比,连无极真人刘海蟾都追不上。”

我一愣,回过头来问:“她会将丁哥儿怎样?”

这大汉并没有回答,只是面露难色,我想他是不愿意说出结果。可以想象,一个对天真无邪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的人,会怜悯一个与她为敌的人吗?

“啊,柳妹!”这大汉这才想起他的妻子,赶忙回身来到酒棚前,可是哪里还有那个妇人的影子。再走进酒棚里,除了一具小二的尸体,更没有其它的人,就连那个与我共饮的青年也失去了影踪。

那大汉呆呆地面对着空空的酒棚发着愣,半天才清醒,大吼了一声,震得我耳鼓“嗡嗡”作响,只听他咬牙切齿地道:“淳于烈,你逃到哪里,某都要将你碎尸万断!”

“淳于烈?”我奇怪地问了一声。

那大汉转过脸来,眼睛红红地诧异地问道:“你难道不知道?跟你喝酒的人是谁吗?”

我惊呆了,耳朵里隐隐听到吉灵儿曾说过的话:“……浪荡者淳于烈放荡不羁,又酷好酒色,这酒一喝多便把持不住自己,总做出些龌龊的勾当……”无怪这大汉要如此愤怒,试想那位孩子的母亲落到一个醉气熏天、赤裸着身子、又毫不知羞的男人手上会怎么样。

“这位小兄弟不知尊姓大名?”那大汉强压着悲愤问我。

“秋月浑。”

“秋兄弟,大恩不言谢,某乃北燕山派第二李广李自笑,今日得蒙兄弟救了小儿之命,某永记不忘,将来再行报答。某想你也要去追上官容,这里暂且别过,但愿日后早日重逢。”说着,他道了声:“后会有期!”便抱着他的儿子,跳上马车向蓝关而去。这里只有两条路,他要去追的淳于烈,一定与上官容所逃的方向相反。

我捡起丁哥儿的剑,往来时的路追去。不管怎样,丁哥儿是与我同患难的兄弟,我不能弃之不顾。

我感叹着这一日的遭遇,先后遇上了两个魔头。虽说对上官容恨之入骨,对淳于烈却如何也恨不起来。我也知道那个小二是他所杀,李自笑的妻子是他虏去,可每当想起他豪爽的为人,不拘小节的性格,以及那极富感染力的微笑,便将对他的恨化作了烟而散尽。我想,如果他是个好人,我一定会和他成为朋友。

上官容受了伤,我沿着路上的血迹直追下去,约摸走了一二里,那血迹却偏离了大路,沿着一条崎岖的山径向东而去,很快便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那血迹也消失了。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每一个声响都叫我紧张,生怕上官容会上暗中袭击。我的担心似乎多余,这里远离人迹,山高林密,上官容的伤势不轻,若遇到了猛兽也够她受的,哪还有力量再来偷袭我。我在山林间缓缓穿行,这里除了风,除了悦耳的鸟鸣,根本没有其它的声音。

走过一块爬满青藤的巨岩,忽听得身后“咔”地仿佛踩断树枝响,我迅捷地回身,一个戴着面具的青衣人一晃而过。“上官容,哪里走!”我喊着追了过去,迎面飞来了三点寒光,我暗叫不好,身体横着打了个旋,那三点寒光一上一下,还有一个擦着鼻子而过,“笃、笃、笃”一齐钉在了身后的树上,原来是三把柳叶飞刀。“别走!”我叫着追那个青衣人而去,那个青衣人只在前面飞驰,头也不回。我紧追不舍,眼看着要追上,她只一闪,到了石头之后,可是等我看时,那里却空无一人,她又不见了。

我暗暗奇怪,记得上官容穿得是一身素白,为什么这么快便换上了一身青衣?她不是抓住了丁哥儿了吗?为什么不见丁哥儿的影子?连他的喊叫也听不到?难道这个人不是上官容吗?怎么会有那么多戴面具的人呢?我越想越觉得可疑,此人虽也戴着面具,虽也是个女儿身,但无论是从身法的纵跃、身材的高瘦与上官容都炯然有异。再说若真是上官容,以我这点微末的轻功能追上她,并跟踪了那么长的距离吗?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难道又是一个戴面具的七杀门的人吗?

我正十分耐心地搜寻着,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喘息声,不由得一怔,竖起了耳朵。那喘息声延续了片刻,又变成了气急败坏地怒骂:“你他妈的怎么如此败兴,俺从不强求于人,但也没有人能拒绝于俺,你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俺颠狂吗?嘿!若不是今日多喝了几碗酒,俺这欲火难消,哪能用上你这个女人?……”听这话放纵无忌,越来越狎,以及那厚重的极富男子韵味的鼻音,我马上知道了这是谁。

“淳于烈?他在这里做什么?”我不解地自问着,顺声悄悄走去,一眼便看到了他那把靠在一棵大树下的富豪剑,在剑旁堆着他那身在酒棚里就已经脱下的衣裤。我偷偷摸到那棵树后,藏住身形看去,只羞得连忙又缩回了头:在一块堆满厚厚草叶的地上,淳于烈那条遮羞的裤衩子竟然也去除了,脱了个一丝不挂。而在他旁边,躺着的正是李自笑的妻子,果然被他虏了,那李自笑却傻得背道而驰,去另一个方向找寻。

“你哭吧,不会有人来这里的,你那个愚蠢的丈夫往相反的方向去了,他一定想不到俺会背着你转一个圈。”淳于烈得意地调笑着:“人说李自笑的妻子柳无痕是个大家闺秀,极为淑贤好义,是个女中丈夫,今日俺就看一看你这女中丈夫是个什么滋味。嘻,你别哭呀,哦,俺知晓你还在为你儿子担心吧?你放心,只要你顺从了俺,俺得个快活,定将你的儿子要回。那上官容是个极没趣的女人,不过,她对俺倒是不错……”

淳于烈说了那么多话,我却未听得柳无痕应上半句,一想,已知她被淳于烈点了穴道,只能任由他摆弄了。

那淳于烈说着说着,似乎又来了欲火,沉重喘息着叫人怦然心动。我不由得再看去,却见他俯身亲吻起柳无痕,柳无痕摆着头顽抗着,猛然咬住了他的嘴唇。“啊!”淳于烈叫了一声,挣脱她的嘴,只听他恼怒地叫道:“你这个女人如此不知好歹,俺就不信你是一心一意地为了那个李自笑,你就没有偷过汉子吗?你以为俺不晓得?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俺?嘿!那偷汉子的滋味不比你那个毫无情趣的丈夫的滋味要好得多吗?你那蠢笨的夫君也并非只你一个女人,你知道他在外面和谁鬼混吗?还有,你以为你对他的坚贞能换来什么呢?……”淳于烈动情地说着,我却在思索如何来解救这个倒霉的妇人,又担心自己一个人不是淳于烈的对手。我若打不败淳于烈,那么柳无痕的穴道便不能解开,还是一样要遭他屈辱。想着想着,眼望着淳于烈的宝剑和衣衫,忽然便来了主意。

“一个曾经被浪荡者虏去的女人,这世上还会有谁相信她是清白的呢?”淳于烈还在说着:“那时,你便是有千张嘴也辩不清的,与其那样受尽指责,倒不如现在图个快活。人生在世,青春易逝,不趁着大好年华多寻些快乐,到将来老时想快乐也没人要了。你说不对吗?俺淳于烈别的本事不敢狂言,这让人快活的本事却是举世无双。嘻嘻!只要你顺从了俺,俺放出本事包你心满意足,到时还会帮你证明你是个清白之身,你说这样好的事你哪里找去?嘿!怎么,你肯了吗?哦,看来你终于是肯了……”淳于烈说着,面带微笑,一把扯开了柳无痕的胸膛……“嘘——”我向那正要俯下身去的人打了个响亮的口哨。淳于烈一惊,回身看来,我已经抱起了他的衣服,一手拿着他的剑向他晃了一晃,转身就跑。

“小兔嵬子,给俺放下!”淳于烈再也没有兴趣抒发他火一样的激情了,如果没有了剑,他就失去了财富;而如果没有了衣服,他最少不能再人模鬼样地走在人群里了;而这个地上的女人是点过穴的,不怕她跑;就算跑了,凭他一个堂堂的淳于烈还怕找不到女人吗?

我的推测果然不错,淳于烈当真弃下了柳无痕,赤裸着身子向我追来。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间树林之中,他完全不必怕别人的羞臊,何况他根本不知道羞臊。唯一叫他难受的是这地上随处可见的断枝和石子,他赤着脚,想跑快也快不起来。

尽管淳于烈是赤着脚光着身子,但他的速度依然不同凡响,我虽然能够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但也不敢过于松懈。如果他穿上了鞋和衣服,不怕地上荆棘的扎刺,不怕半腰树枝的缠刮,他说不定可以追上我,不见得次于我,也许我真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树林附近我仔细地搜索过,知道不远处有一个溪潭,水面清澈,但冰凉刺骨。无奔向那里,看到淳于烈也赶了上来,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剑、衣裤、鞋袜扔了进去,只听“嗵”地一声,那剑已经沉到了潭底,紧跟着鞋子也沉了下去,只有衣裤还漂在水面,渐渐地浸湿。

“臭小子,看俺不抓住你,有你的好!”淳于烈已经追到潭边,恶狠狠地钢铁长城警告着。我一转身,绕地溪潭,兜了个圈跑去,耳听得身后“扑通”一声,淳于烈跳到了水里,那水立刻没到了他的腰间,“啊嚏”他连打了两个喷涕,没有上来,捞起衣服扔到岸上,又俯身在潭里摸着,只怕没有半个时辰,那剑和鞋是摸不到的。我笑着往回跑去,看来,这冰凉的水完全可以解决他那炽热的欲火了。

我跑回原处,柳无痕依然泪流满面地躺在地上,我哪敢迟疑,气运指尖,按照老魔头霍山翁曾经的指点,迅速地解开了她的穴道,叫着:“快走,一会儿淳于烈便要来了。”

柳无痕一跃而起,看了我一眼,整好胸前被淳于烈扯开的衣裳,目含泪光,只点了下头,等我刚一转头,她却向后跑去,我忙回身,却见她正以头去撞一块山石。她要自尽!我马上想到,大喊了一声:“别!”已经拉住了她的衣裙。“让我死!”她几尽疯狂了,拖着我依然向那石头撞去,头碰在石头上,只破了个洞,流出了些血。但由于我的作用,这本用尽全力求死的人却没有死成。她还要寻死,我拉住了她的胳膊。“你这人怎如此愚昧”我喊到:“你死了你的儿子怎么办?”她一愣,似乎清醒了。是的,一个母亲放心不下的永远是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的苦衷。”我大声告诉她:“我可以证明你的清白,我叫秋月浑,你丈夫也认得的。”她惊讶地似乎不相信,泪水默默的流了满脸。“你相信我。”我几乎要哀求她了,我知道淳于烈马上就要回来了:“我救了你儿子,他现在在他爹手里,他们去了蓝关,你快去追。”她像是相信的点了点头,还要说些什么,却听到淳于烈暴躁的骂声传来:“他妈的,今日栽到这小崽子手里,看俺不抓住你扒了皮!”

“快走!”我推了柳无痕一下,焦急的道:“你若不走,便让我分心;你若走了,我也可以脱身。”柳无痕犹豫了一下,还是服从了,提着衣裙,飞快的跑远了。

柳无痕刚消失,淳于烈便出现了。为了让柳无痕能够逃出魔掌,我早已决定要在此拖住淳于烈,与他一博,看看这个果然浪荡的魔头到底有几分能耐。

“哈哈!原来是你。”淳于列抱着他那一堆湿透的衣物,抓着那把现在还在淌水的剑,光着脚站在我的对面,总算他还知道羞耻,在外面套上了条滴着水的裤衩子,没有露出不光彩的东西。

“是我。”我冷静的答道。

“你果然有些本事。”淳于烈笑着扔下他的衣物,只握着那把剑,反倒显出很开心的样子道:“走了一个美妇人,又来了一个美少男,你要知道,俺淳于烈是男女不拒的。”

“呸!”我讨厌地蹙起了眉头。

“哈哈!看你当真了,俺只不过是与你作个耍,便把你气成这个样子,你也太小度了。哈哈。”他说着又大笑起来,根本不在乎我对他的耍弄,也浑不是方才那欲火中烧、聒不知耻的狂徒。我不由得再一次细细地打量起他一番。“怎么,俺有哪点儿不对吗?你这般看俺?”他被我看得莫名其妙,却还自己不知羞耻地道:“喂,你是不是看上俺了,俺适才只是开玩笑哦?俺可不喜欢男风。”

我却羞红了脸,嘲讽道:“是不是那冰凉的水,浇了你个清醒?”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他竟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末了又揉了揉那俏人的鼻子,笑道:“你这一说,俺倒要感谢于你,原先俺喝完酒总要发泄一通方才快意,如今却发觉在凉水中一泡,原来也别有滋味。不过……”他说着又看了看我,翻了下白眼,沉下了脸,显出不快地道:“你竟敢与俺作对,老虎头上拔毛,破坏俺的好事,还敢戏耍于俺,俺却饶你不得。”

“我本来就是在这里等着你来着。”我并不在乎地答道。

“你可知道俺是谁?”他问道。

“我最喜欢向魔头宣战,连三老都战过,还会怕你吗?”

“哦?”他又惊讶了一声,好象不相信我的话,但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子果然有胆。好,俺就与你走上几招,看看你到底如何?”说着却将手中的剑一扔,摆出架式对我道:“小子,拔你的剑来吧。”

“不,这剑不是我的。”我说着将丁哥儿的剑也扔到了地上,道:“我也不用剑,只用双拳。”

“你的口气不小,气魄也大,只是人身处江湖,还是莫要托大,谨慎为妙,不然只怕要吃亏的。”他向我警告着。

“承蒙相告。”我嘴里虽如此说,心里哪里听得,也摆开弓步,目光直逼向他,在我看来,这当是殊死一战。

我与淳于烈对峙了半天,他却不动声色,并不向我攻击,我知道除非我先动手,他是不会动手的。当下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双拳一前一后,如暴风骤雨一样向他直打过去。“来得好!”他叫道,举掌相迎,我的两拳与他的两掌碰到了一起,只听“篷”地一声,我和他都倒退了两步。“好功力!”他喝采道,再不相让,掌影晃动,人形摇曳,对我打来。我闪转挪移,挥拳相迎,眨眼间便过了二十余招,他却向后一跃,大喝了一声:“慢着!”我也连忙收住了招。

“你怎么会天魔拳?你与黑魔霍山翁是什么关系?”淳于烈惊诧地问道。

“你莫管。”我口中说着,心里暗暗点头,这天魔拳确实与众不同,只要一使出来,有见识的人便能够识破,看来今后行走江湖,此拳还是不用的妙,免得招惹事非。此刻面对淳于烈,我该如何解释呢?对了,我眼睛一亮,又道:“莫说天魔拳,便是你的一招一式我也会。”

“小子吹牛就没有个边,俺这黑虎摧心掌并非平常,只怕你也是第一次见到,如何就说会?”淳于烈很不高兴地道。

“那好,你看着。”我说着闭眼默想了一会儿,刚才与淳于烈过招的情景又出现在脑海,淳于烈的一招一式都如此清晰地反映出来,我随手比划,转瞬间就练完了他那二十几招。

淳于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拢,随即一笑道:“你的招式虽象俺的掌,但只形似神却不似,不过,你这锐利如剑的目力和过目不忘的本领却是世上罕有,俺佩服佩服!”

“你还要与我比试吗?”我得意地问道。

“依俺看,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俺倒是喜欢你这个小子,又能喝酒,又如此聪明。好,俺就饶你一回,不与你计较。”

我心里好笑,知道他一定怕与我过招过多了,我会把他的掌法学去,只是不好说破。再说打久了,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从第一掌,我便看出他内功的深厚,倒不如见好就收,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向他一拱手,道:“那好,我就在此别过了。”说着,转身拾起剑就要离去。

“慢着!”淳于烈却在后面喊道。我回过身来看着他,生怕他后悔。他却道:“今日你我有缘,俺与你周旋了半日,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和绰号。”

“我叫秋月浑,没有绰号。”我告诉他。

“咦?你果然是个刚出道的。”他点了点道:“这样吧,俺就送你一个绰号吧。”他说着想了想,又道:“看你的这身打扮不象中原人士,连头发都不留,肯定很野;刚才俺和你过招之时,就觉得你的身形动作之快,就好象飞龙在盘旋,这样吧,你就叫作野龙吧!”他说着又看了看我,接着道:“对了,你长得虽不白净,但却英俊洒脱,修伟健美,只怕每个少女见到你之后都要为你动心的,肯定会为你相思,好了,你便唤作相思野龙吧!”

我皱起了眉头,这么个外号不伦不类,略带风流,也只有淳于烈这么个浪荡子能够想出来。虽然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我还是有礼貌地道:“多谢赐教,我并不在乎有什么绰号,人有个名字能够区分开别人就行了。”

“你这人真是特别。”淳于烈不由得道,又看了我一眼:“俺想与你作个知己兄弟如何?”

“这个?……”我犹豫起来。说心里话,如果他没有喝多酒杀人放纵的那一幕,我一定非常高兴结识这么个性格豪爽的朋友。

“怎么?你不愿意吗?”淳于烈看出了我的为难,却又笑了起来:“哈哈,你是怕惹上俺这个魔头的名份,对你不利。也罢,俺以为你是个超凡脱俗之人,却也是这般畏手畏脚。”

“好,我就与你作个兄弟。”我经受不起他的激将,更主要的是我想起了一个圣人的话。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为什么不能让我的朋友因为靠近我的缘故而受到影响呢?是的,我要让淳于烈因为交了我这样一个朋友,改变他的恶习。因为,这个人在平时看起来还是满有人情味的。

听我答应了,淳于烈显得很是高兴,当即举剑在手,在地上画了个圆圈,以剑插在当中,双膝跪下,对剑盟誓:“俺淳于烈今日愿与秋月浑结为知己兄弟,若有异心,当以此剑断头。”说着对剑磕了三个头。我也跪在剑前,如他般地发誓:“我愿与淳于大哥结为知己兄弟,绝无异心,否则,当以此剑断头。”说着也磕了三个头。

“好!哈哈!”淳于烈兴奋地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好兄弟,只是这里无酒,不然我们两人又可以畅饮一番了。”

我却劝道:“大哥今后还是少饮些酒为妙。”

“啊哈,刚认了俺作大哥,就开始教训于俺了。”

“不,我只是为大哥好,我不希望你滥杀无辜,四处奸淫。”我老实地告诉他。

“哎呀,没想到俺这个兄弟原来是个正人君子。”淳于烈笑道:“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吧?俺来帮你。”

“你怎么知道我有麻烦?”我惊讶地问。

“看你这情形,拿着你同伴的剑,东找丁寻的样子,俺还看不出来吗?”他答道:“是不是上官容把他抓去了?”我点了点头。他道:“那上官容不得便宜绝不罢手的,当初谁叫你不听俺的话,趟那一趟浑水。你那同伴被她抓去了,如今只怕凶多吉少。”

“那如何是好?”我焦急地问,哪顾其它。

淳于烈沉吟了片刻,道:“哎,谁叫你是俺兄弟呢?这样吧,俺去找一个人,那个人欠了俺一个人情,他一定可以帮你的忙,也只有他能够追上那个鬼娘儿们。”

“如此多谢了。“我感激地道。

“自己兄弟,哪那么客气。“他埋怨着。

淳于烈带着我到了一个小镇上,叫我在此等候便离去了,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我心怀忐忑,但愿他能迅速找到那个能帮我的人,但愿丁哥儿不会被伤害。

夜幕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了,我徘徊在住所,如何也无法安睡,推开小窗,一股清新的风迎面吹来,月色皎皎地照着眼前那片黑暗的树林,里面似乎藏着无数的秘密,每一个秘密都值得人去猜测,值得人去推敲。那月亮如玉盘一样美好,这夜晚如诗一样动人,我只愿永远在这平和的环境里成熟长大,忘却这世上还有痛苦,还有仇恨。我的理想也许永远不会实现,但我坚信,只要人人如我这般思想,这世上没有了坏人,任何恩怨都可以化解,任何事非都可以消逝,我也不必要再从二十世纪末跑到中世纪来为我的前生消灾解难。

一阵悠扬的箫声从远方飘来,啊,那声音如此美妙,如此和谐,该不是天上的仙女们所奏的吧。我的思绪随着箫声飞向了远方。蓦然间,那箫音停了。我一愣,随即那音乐又起来,断断续续,如泣如诉,仿佛有无限的忧愁。

我跃出了窗户,顺着山坡走进了树林,抓着箫音,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在林中的一条溪畔看到了这个吹箫人。她坐在一块岩石上,背对着我,月光照着她窈窕的身姿和盘起的长发,显得如此憔悴,如此楚楚动人。我想,她该不是山林中的女妖吧,慢慢走了过去。

“别过来。”她的箫音停止了,娇脆的声音警告着我。我在离她几步远处停住了,既然人家不愿意我走近,我也没必要去惹人嫌。

“姑娘,你有很多痛苦的事吗?”我问。

“你只管你自己,莫管别人如何。”她并不友好地回答。

“如果你感到痛苦,那就想想美好的事。”我没有理会,这样好心地告诉她。她沉默了,好象在思索。于是我接着道:“人活在世上并不很长,为什么要让痛苦占据呢?为什么不让它更加快乐呢?其实快乐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不知道好好把握它。”

“你痛苦过吗?”那个女子忽然冰冷地问道。

我一愣,随即答道:“我不知道你的经历如何,但我的经历是悲惨的。”我说这话完全是秋月浑的口气,秋月浑确实是一个悲惨的人。见她没有吭声,我又说道:“我曾经几次见过死神的面孔,但我还活着。肉体的痛苦并不会使我精神崩溃,我相信精神的永恒,所以我快乐。”

那个女子仍然不说话,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觉得我的话起了作用,于是提议道:“现在,你为什么不吹首快乐的曲子呢?”

“我不会快乐的曲子。”她依然毫无情趣地回答。

“哦?”我应了一声,随即唱了起来:

“如果夜色已经降临,

你就去听小虫的歌;

如果清风徐徐刮过,

你就去听树叶的歌;

如果你感到了悲伤,

你就来听我唱的歌,

跟着我尽情地欢唱,

唱出你的欢乐。

啦……

跟着我尽情地欢唱,

唱出你的欢乐……。”

我的歌声欢快动听,果然打动了她,只一遍,她就跟着我的旋律用排箫吹出了曲子,她吹我唱,终于忘掉了她那份积压着的烦忧。

“谢谢你。”在歌唱完后,这位姑娘终于有感情地说了一声。

“不用,能使人快乐,我也快乐。”我真心地回答。

“认识你很高兴,我叫翩翩,你叫什么名字?”她依然头也不回,只是放下手中的排箫问我。

“秋月浑。”我告诉她。

“什么?”翩翩听了我的名字身形一颤,又抖声问了一句。

“秋天的秋,月亮的月,浑浊的浑,秋月浑。”我大声说。

“你叫秋月浑?”翩翩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一转身站在了我的对面,冷冷地问:“那么你认得我吗?”

我愣住了。在我的面前站着的原来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亭亭少女,一身青衣装扮,那面具画得倒不难看,是一张俊俏的观音脸。这不是白日里那个向我发了三枚柳叶飞刀,引我去破坏淳于烈好事的面具人吗?“你不是上官容?”我脱口而出。

“我当然不是上官容。”翩翩嗄着嗓音道:“你难道忘记了我吗?嘿,五年前的事我可刻骨铭心,无一日不想抓到你。这两年来,我走遍了江南江北,哪里也寻不到你的踪迹,原以为你已经暴尸荒野了,哪知道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遇到了你。”

我心头一阵茫然。秋月浑在五年前都做了些什么,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四年前的事。“你跟秋月浑有仇吗?”我不由得问道。

“你莫要再与我装痴卖傻了,秋月浑,今日有你没我。”她说着根本不再作解释,抽出剑便向我刺来。左一剑,右一剑,上一剑,下一剑,都被我灵巧地躲过。“你等等。”我喊着,只知躲闪,她却一步不停,剑舞银蛇,越发历害了,哪顾我的死活。只听“嘶”地一声,我一步慢了,我的剑已挑破我胸膛的衣裳,我忙后跃,还好,没有受伤。翩翩并没有跟上,我发觉她盯着我心前那块胎迹愣了一下,道了句:“果然是你。”又重新发起狠来,一时间迫得我手忙脚乱,哪还有功夫说话。她却得寸进尺,毫不手软,又是一声“嘶”响,我衣服后背也被划破,当下再不敢迟疑,一把抽出了丁哥儿的西洋剑,叫道:“你再无礼,我可要还手了。”她只哼了一声,依然不罢休,挺剑而上。

我脑中一动,想了起来:“你别以为你是七杀门的人就如此猖狂,须知我不会怕你的。”

翩翩恼道:“你不也是七杀门的人吗?”

“我?”我惊异起来,刚要再问,她的剑已然到了,哪还及细想,用我手中的剑一拨,跳到了一边,躲过她那一击。她又挺剑上来,我已摆好姿式,与她周旋起来。

“喂,老东西,有人在前面打架。”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那是老犟筋的声音,我知道三老来了。紧接着又传来了老东西的声音:“叫什么,到前面看看去。”于是便听到三个人走路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唏嗦声,然后是老糊涂的说话声:“哎呀,原来是小师父在跟人打架呢!”三老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只听老东西说:“我说他跑到哪里去了,原来躲到这里来打架。”“老东西,咱们帮他不帮?”老犟筋问。没等老东西回答,老糊涂已经喊上了:“喂,我说,你要不要我们帮忙啊?”

“不用!我自己可以解决。”我大声回答着,手下并不减慢,把丁哥儿的剑在手上运用如飞。说实在话,虽然丁哥儿是专习此剑的,但他的一招一式还不如我纯熟,在胡客游侠教他的时候,我也学了个完全,虽然不踩他那逍遥步,但以自己内力的深厚,足以弥补他的缺陷。翩翩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法,只几个回合便已经措手不及,西洋剑的快速灵活被我发挥得淋漓尽致,连那三老也睁大了眼睛。“老东西,你看他的剑术如何?是不是比那个高鼻梁蓝眼睛的小子强了许多?”老糊涂在啧啧称赞着。我更加自信,干脆一手插腰,一手舞剑,与翩翩相斗。我并看不见她的脸,但我想她一定气得发疯。她的剑舞动起来如疾风而过,连绵贯穿,我却总能找到一丝破绽,将剑递去,逼得她只能连忙换招,如此一来,她手忙脚乱,哪还有还击之力。

“那个藏头躲脸的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人家不愿伤你,你还死皮赖脸,好不知羞。”老糊涂在一旁笑着。此话起了作用,翩翩自己也失去了信心,在一剑逼退我之后,一跺脚,回身就走。“喂!”我想喊住她,但她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树林中,仿佛第二个上官容。我一低头,却看到她掉在地上的一样东西,捡起来一看,原来便是那只她吹过的排箫,高低错落着,由十六根竹管组成,吹一下,每根竹管的声音都不相同。

“你捡的什么?”老糊涂已经走了过来。

“一把排箫。”我说着将它收了起来,回头看了看三老,从身上摸出十几张纸,那上面是我花了好几个晚上写的关于速算的方法。我将纸交给了老糊涂:“拿去吧,这是你们要的。”我说:“从今以后,你们爱上哪里去便上哪里去,我们的打赌不算了。”

他接地纸张,显得很是兴奋,但只高兴了片刻,却又怀疑地问我:“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不,我只希望人人都是自由的,你们只要不去做坏事,便也是自由的。”我说:“我没有权利要你们为我做什么,大家都是平等的,就是这样。”说着,转身就走。

“喂,你到哪里去?”老犟筋在后面问道。

“去追她。”我答道,飞快地向翩翩追去。从翩翩的支言片语中,我隐约感到了什么,是幸还是不幸,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翩翩一定了解秋月浑的过去,只想让她告诉我。

那三个古怪的老头子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我离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往前追寻。这夜如何也过去了一半,那月色依然美丽民,但我却毫无倦意,那一个秘一直困扰了我那么多年:秋月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走着走着,我隐隐听到了哭泣声,于是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终于又见到了那个青衣人,那个叫翩翩的少女了,她正抱着一棵大树,在伤心地哭着,她的剑还握在手上,倒垂向下。她为什么如此伤心?难道就是因为没有打过我吗?

“如果你是因为打不过我而伤心,我可以让你赢。”我这样告诉她。她一惊,马上停止了哭泣,迅速地转身面对着我,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跟来。她的剑马上举了起来,并没有进攻,只是如临大敌般采取了守势。

“你在取笑我吗?”她咬着牙,强忍着泪说出这话,那面具在她脸上颤动,我看不到她真实的表情。

“不!”我答道:“我说得是真心话,我希望每个人都快乐,也包括你。”

她没有吭声,只是保持着她的警惕,似乎在思索。在她没有回答之前,我没有轻举妄动,免得她起疑心。我们就这么彼此对峙着站立,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耗去多少精力,玉兔渐渐西落,金乌慢慢升起,我们在朝雾里凝视,露水打湿了我的衣裳,也打湿了她的长发。而在早晨的雾气中,她更加楚楚动人。

一阵风忽然间狂怒地刮了过来,风过之处,树枝摇摆,花儿凋落,伴着一股腥臭的味道扑人鼻孔。我正奇怪这风的来历,就见对面的翩翩脚步移动了一下,猛然提气,飞身上了背后的大树。就在这时,“嗷!”地传来一声动天震地的嚎叫,“是老虎!”我马上想到,哪还敢迟疑,只两个纵越,也上了翩翩的那棵树,不过她在上面,我在下面。

果然,随着风过之后,一只两米余长,吊眼金晴,额头有个“王”字的斑澜猛虎出现在大树之下。那虎似乎是闻到了肉味,抬头看到我们,大声吼着直扑过来,但它跳得不够高,没有吃到我,于是又跳了第二次。“啊!”的一声,在我之上的翩翩也许是被吓坏了,一个跟斗跌落下来,幸亏我眼急手快,一把接住了,那把剑却倏然落地。

我回过头,眼睛一亮,惊呆了。翩翩的面具掉落下来,挂到耳根上,她的脸整个地呈现在我的面前。哦!这是一张如此美丽、如此完美、近乎无瑕的少女的脸,在我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没有一张脸可以堪比,什么是沉鱼落雁,什么是闭月羞花,在这张绝世之作面前都要黯然失色,她遮拦住了太阳的光芒,她遮拦住了月亮的光辉。尤其是那一双幽怨含泪的眼睛,宛若秋霜,可以让石头结凌;宛若火焰,可以让枯木逢春。而就这双眼睛正看着我,如此惊恐,如此动情。这张脸就贴着我的脸,如此亲近,如此温柔,仿佛一朵清香的花盛开在了我的鼻子下面。

我们都在彼此忘情地凝视,忘记了老虎的存在,忘记了危险的境遇。她猛然醒悟,迅速地戴上了面具,挣脱我的怀抱,靠到了树枝的那一边,背过脸去。虽然这棵大树的树枝又粗又大,虽然它又高枝杈又多,但我们毕竟是在同一棵树上,毕竟还离得那么近,都可以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对我来说,还能强求什么呢?

那虎跳了几下,便失去了信心,在树下打着转子。我思考着如何不费太大的劲儿,将这畜牲赶跑。它象是知道我的心,怎地就害怕起来,又叫了一声,就要离去。这时却传来了一声震天的喝:“站住,那大虫!”老虎闻言,仿佛耗子见到了猫一般,四腿蹬开,往草丛中逃去。我有些惊异,却见一条灰色的人影象风一样刮过,已到了那虎的身后,只一探,抓住了老虎的尾巴。那虎回身来咬,他却一轮,已将它整个轮了起来,往一块大山石上摔去,那虎哀鸣了一声,立刻撞了个万朵桃花开,脑浆迸裂,死在地上。

我定睛看时,打虎的原来是一个矮矮胖胖、一脸横肉的和尚。那和尚大腹翩翩地走到老虎面前蹲下身去,竟一口咬在那虎的伤处,大口大口地饮起那腥浓的血来,仿佛传说中噬虎的大猱。我一阵恶心,别过头来,见翩翩也扭过头去,不忍心再看。初时,我还想跳下树去,与那和尚搭讪,如今看来,这和尚也非善类。一个出家人大开杀戒暂且不说,还如野兽般嗜生血,哪象个人样。

那和尚正饮得高兴,忽然停住了,抬头回观,嘴边还淌着鲜红的血。我一阵紧张,以为他一定发现了我们,而这时,忽听得几声呼啸,几条灰色的身影在我眼前闪过,停在那和尚的面前。我定睛看时,原来又来了五个和尚,不过这五个和尚却要比那胖和尚精神得多,身披灰衣,手拿禅杖,为首的一位头戴僧帽,白须飘洒,倒有几分佛气。那胖和尚一见来人,面露惊恐之色,站了起来。

“三生,你还不知悔吗?”为首的和尚威严地怒视着对面的胖和尚,我这才知道他的名字。

“智圆,洒家是不会再回少林了。”三生和尚大声嚷道。原来这是一群少林寺的和尚。

智圆和尚眉毛挑了一下,单掌和什,颂了一句“阿陀托佛”道:“你不回头谁回头?你不收性谁收性?三生,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智圆无情了.”

“你来吧,洒家不怕。”三生和尚依然无动于衷。

“师叔,跟这疯子多说无益,待我来收拾他。”智圆和尚身后猛地跃出个年青和尚,禅杖直扫三生而来。那三生只冷笑一声,猛一运气,那杖打在身上“咔”地一声响,断成了两截。“啊!”那和尚愣了一下,随手撇掉断杖,双掌一竖,对着三生胸口拍来。那三生却迎着他一掌对去,只听“蓬”地一声,那和尚如陨石一样飞了出去,撞到树上,跌倒地,“扑”地吐出一大口血,便不省人事了。

“慧能!”另三个和尚连忙奔了过去,只有智圆站在原处,脸色变了变,惊讶地道:“原来你练会了大摔碑手,只怕少林再也容不得你了。”

“洒家本不愿再入少林了。”三生毫不在乎。

“好,从今以后,你便是少林的叛徒,少林弟子人人得而诛之,智圆便要依法从事了。”

“你来吧。”三生摆出了架式。

智圆再不犹豫,禅杖一挥,挂着劲风直扫三生的上三路而来。三生冷笑一声,也不躲闪,挥掌拍向智圆胸膛,智圆知道厉害,收杖闪身,又换一掌打向三生后背,三生却猛一拧转,单掌去迎智园之掌,眼看要对上一掌,智园却又生生收回,纵身躲过,生怕与三生再对掌.两个人一来一往便飞快地打了三十余招.我躲在树上睁大眼睛看着下面的争斗,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牢记在心。是的,看一场高手比试对我来说太难得了,也使我受益非浅。此二人同出少林,拳掌都威猛刚劲,招式似乎大同小异,但细细一看,便能发现又各有千秋。智圆杖法和掌法结合完美,得心应手,本来应该占据优势,但由于忌惮三生的大摔碑手,反倒不能充分发挥,因而处处受制。还好,他的身形如猿猴般灵活多变,三生也奈何不得。而三生的大摔碑手果然不同凡响,一掌拍出,只见真气纵横,篷篷直响,搅得地上残存的落叶纷纷飞舞。掌到之处,遇石石裂,遇树树断,打到地上,泥土溅起多高,马上出现了一个土坑。好几次,他显些拍中我藏身的大树,只是从树侧而过,但已引得大树如被狂风吹过一样,剧烈晃动,摇摆不停,我和翩翩都是紧抱着树枝才没有掉落。这场战斗看似三生占了便宜,明眼人却知道,三生的掌法虽然利害,但极耗真力,眼见着他越打越慢,那掌的威力也越来越小。智圆是闪转挪移,与他相耗。

三生也知道如此打下去,自己必败无疑,已经生出了退意,他猛然加快,如暴风骤雨一般袭向智圆。“他要逃了。”我马上猜出了他的用意。果然,智圆被这掌势逼得连连后退,三生乘机一跃,想要就此逃脱,哪知那旁边守着的三个和尚也猜出了他的用意,早将退路堵住,哪容他走。三生只有孤注一掷,两掌晃开,掀起一股狂怒的风暴,直冲那三个和尚打去。那三个和尚挥杖相抵,但哪里是他的对手,只听得“咔咔咔”三声响,三根禅杖一齐崩断,三个和尚也象慧能一样被抛了出去,吐着血摔倒在地。

如果没有后顾之忧,三生早已逃之夭夭,但就在他打倒三个和尚的同时,智圆的掌也已经拍到,足足贯上了十分的力。三生“啊”地惨叫着直飞过来,正撞到我藏身的树上,我在树上如经历了八级地震一般,险些一个跟斗栽倒,那树也差点儿撞断。等树晃慢了,我再向下看去,三生已经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那血不再是老虎的血了,而是他自己从内俯里吐出来的血。

“三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智圆说着站到三生和尚的面前,举起了手中的禅杖,对准他的头顶猛砸下来。我有些不忍,跃身下树,挥剑“呛”地一声磕住了禅杖。

“你是谁?”智圆收住了禅杖,惊讶地看着忽然站在他面前的我。

“我叫秋月浑。”我告诉他。

“你为什么要救他?”他指着三生和尚问我。

我向他一抱拳,问道:“此人可曾杀过人,可曾坏事做尽?”

他愣了愣,摇了摇头,道:“老衲倒未听说,他一直身在少林寺内,也干不得这些坏事。”

“既然如此,大师为什么非要他死呢?”我问。在我看来,不管是好人坏人,都是一条性命,人命关天,并非儿戏。如果我没有看到,也就不管了;我既然看到了,就要问个清楚。

“这个……?”智圆犹豫了一下,才道:“他是少林叛徒,少林寺自古来寺规森严,绝不容许叛徒存世。他若只是通常的叛徒也就罢了,他却不该偷学少林百年禁忌的武林绝学,还勾引外人盗走少林之宝,罪不容恕,只有一死。”

我点点头,恳切地道:“大师或许有大师的理由,但在我看来,这世上最宝贵的是人的性命,人若一死,万事惧灰,什么也不存在了,所以我珍惜生命。正因为我珍惜生命,所以我活到了现在。我也希望天下所有的人能珍惜生命,不仅是自己,还应该有别人的,包括人、动物、花草、鱼鸟、树木,包括万事万物。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师是出家人,比我悟得应该还要透彻。”

智圆显然被我打动了,沉思着点了点头,但他身后那几个受伤的和尚却嚷了起来:“师叔,莫要听他的鬼话,今日你若放了三生,回寺你又如何去向方丈交待呢?”

智圆怔住了,回头看了看那四个重伤的和尚。

“大师若觉得如此不妥,不妨只废了此人的武功,且留他一条性命,也算是大师做件功德。”我建议道。

“不可,不可!师叔快杀了他。”那四个和尚显然对三生恨之入骨了。

智圆又看了看我,点了点头道:“难得秋施主有一片菩萨心肠,你说得倒也不错,无奈老衲这几个师侄杀心未泯,不依不饶。这样吧,老衲看你也是习武之人,以少林的规矩,你若能接下老衲的三掌,老衲便卖你这个面子如何?”

我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当然,我知道自己的功力远非智圆敌手。在我看来,救人就要救到底,再说看智圆的情形,也并非真心要这样,无非是给那四个和尚看的。

果然,在我运气站好之后,智圆一掌打来,拍在我的身上,声音倒是不小,却也只用了五分力,我只是气海里晃了晃,连身体都没有动。

“好!”智圆说了声,第二掌又打了来,这一掌却不同小可,足用了八分力,打得我胸口气流汹涌,身子歪了歪,显些一个趔趄摔倒。

“施主好高深的功力。”智圆赞道:“也罢,老衲就成全于你吧。”说着,往后退了一步,猛地一掌拍出,我以为他要用十分力,哪知这一掌打到身上我却浑然不觉,原来,他连五分力都未用,只是装了个很吓人的样子,果然是成全了我。

我不由得对这老僧生出了一种敬意,他能够听信我这么个陌生人的话,又能够不争脸面地成人之美,这种修养确实难得。

我正要撤身道谢,忽觉得背后一股强大得足以开天辟地的力量涌来,那智圆的双掌刚对上我的掌要回收之际,那股强大的力量却倏然涌上了我的手臂,袭向智圆。智圆一个措手不及,身体仿佛被人抛起,猛然向后飞去,“篷”地一声撞在一块巨石之上,那巨石喀喇地裂了个粉碎,智圆落下地来,“哇”地连吐出三大口鲜血,再也爬不起来,只是挣扎着瞪大眼睛,用手指着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如何也说不出来。如此片刻,他便倒了下去。

“师叔!……”那四个受伤的和尚哭叫着,连拖带爬地围了上去。

我惊呆了,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我的身后有人大笑起来,然后砰然摔倒。啊,原来是三生和尚,这个少林寺的叛徒,竟然将他的所有功力集中在了最后一掌上,通过我的身体,打在了智圆的身上。哦,这是一种多么厉害、多么霸道的功夫啊,这与老东西的空行拳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我却成了工具,成了杀人的人。

过了半天,我才清醒,仿佛是在梦里,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只是麻木地看着那四个伤势不轻的和尚抱起智圆的尸体,也听不到他们的诅骂,闻不到他们的愤怒,只能从他们恶狠狠的目光里,看到他们的仇恨。啊,我是替罪羊,我活该是替罪羊,我为什么要为这个该死的三生和尚求情?我这才是放虎伤人,与狼共舞!

那四个青年和尚抱着智圆,如躲瘟疫一样地敌视着我,迅速地离去了。啊,他们若要结果我的性命,人还会觉得好受些。他们没有这样做,他们没敢这样做,他们害怕我会伤害他们,他们把我当成了魔头。

“你如果不马上杀死那四个少林和尚,你会后悔的。”不知什么时候,翩翩捡起了她那把剑,戴着面具,站在了我的面前,这样告诉我,然后头也不回,消失在密林深处。

怎么?还要我杀人吗?不,因为我,才会让智圆大师受难,我还要赶尽杀绝吗?那样我还是人吗?

泪水不知不觉得流了下来,啊,我是多么愚蠢,我是多么悔恨,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虽然这是意外,但这意外原本可以避免,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如果智圆大师不听信我的话;如果智圆大师不手下留情,那最后一掌运上十分力,最其马不至于毙命。哦,我的心太好了,害了他;他的心太好了,害了自己……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才整个地明白,大声呼叫着,迈开步子在树林里奔跑着。我要发泄,我要好好发泄我心中的痛苦。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当我感到又累又乏,又饥又饿的时候,才停了下来,一把扑倒在地,失声痛哭。

“你哭什么?”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忽然从我的身后传来,我收住了眼泪,擦擦脸,不想让人看到我的伤心,站了起来,呆了片刻,方才转过身来,等看清来人,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这不正是那个四年前,我曾经遇到、吉灵儿谈之色变的黑衣人独孤庆吗?他依然是四年前的模样,那张脸依然年青漂亮又冰冷,嘴里依然叼着一枝沾露的红月季,眼睛依然高傲地盯着脚尖。但当我转过身来,把整个面容呈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眼睛微微抬了抬,身子一颤,却又耷拉下去。怎么?他认出我来了吗?不可能,我想。四年前我还是一个孩子,如今,我长得如此高大,面容变得如此成熟,他就是再好的眼力,也不会马上认出;何况四年前,他怎么会记得曾经施舍过的一个小叫花子呢?那么,他又是为什么吃惊呢?难道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我努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这张脸仿佛就是画上去的,根本不给人任何信息。他却一转身,给我一个后背,问我:“你叫什么?”

“秋月浑。”尽管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我还是如实地回答道。

“哦!就是绰号叫作相思野龙的小子吗?”

我一愣,这个外号还是淳于烈昨天才起的,他又如何便知道了?

“嗯,淳于烈倒没有说错。”只听独孤庆接着道:“你确实长得英俊无比,可惜还没有长大。这也难怪,自己的师弟被人抓去,生死未卜,确实令人难过。”

“你就是淳大哥提到的那个能帮助我的人吗?”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四者”之间还有联系。

独孤庆没有回答,他正歪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在聆听着什么。我也侧过头来,不一会儿,便听到了“汪汪”的狗叫声,这才发现他的狗不在身边。

“小子,你的师弟找到了。”独孤庆说着急步向狗叫的方向奔去,只一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我惊诧地简直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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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野龙

小说相思野龙点评:

一枚新粉,请注意查收,剧情挺好,文笔也挺好的,就是男女主主角的描写有点少了,所以显得内容不够紧凑,不够完善,不过总体来说,较为满意,5星好评送上,希望作者最后一名大大继续加油,以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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