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地深了。
灯火晦暗，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都看不见几个了。这都是因为大周朝廷有规定，在全国范围内实行了宵禁制度，规定在亥时以后都不得外出。
否则将会被怀疑有干不法之事的嫌疑。
现在已经快接近这个时辰了，哪怕是那几处灯火阑珊的风月之所，也都安静了很多了。
不过在一处小酒坊内，还有着一对男女，未曾归去。
他们便是王淑文和风飘絮。
桌上也没有什么丰盛的佳肴，仅仅只有一壶热酒，一碟带着些炒花生米的卤肉片，还有一大碗只剩下点汤汁的空碗。
风飘絮一杯一杯地小酌，时不时也夹上一块肉片或是一粒花生送进嘴里。而王淑文，却是两手撑着下巴，在风飘絮的对面，面带笑容地看着他。
此时，风飘絮早已经摘下了他的斗笠，那揭开了神秘面纱之后的脸庞，也确实让王淑文犯了不少花痴。
他的五官，虽然不像苏凌轩的一样那么精致细腻。但是他那高挺的鼻梁，以及眼睛上那两道如利剑一般仿若要冲破天际的剑眉，又赋予了他别样的帅气。
不同于王淑文想象之中，那种冷酷无情的杀手形象。风飘絮并不冷酷，只是有点，很平淡的感觉。
似乎是不了对面一直盯着自己的异样目光，半晌，风飘絮放下筷子，语气之中有些无奈。
“姑娘，一大碗阳春面，够吃吗？”
“够的，很好吃哦！”
王淑文略有些尴尬，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心想自己的确还没吃饱，但是，也不能说出来啊，为了女生应有的矜持。
“那，都快到宵禁的时间了，姑娘怎还不回家里？看你的穿着，应该是城里某个大户或者哪位高官家里的千金。他们现在，应该很是担心的吧。”
说话期间，风飘絮又为自己杯子满上了热酒。然后他余光看向了王淑文，拿着酒瓶的手晃了晃，言下之意是询问着王淑文，要不要也来一杯。
“既然你都说了是宵禁的时间了，可你不也在外浪荡，还有闲情吃个夜宵嘛。”
王淑文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酒杯推上前去，还顺便表达了自己些许的不满。
“我是江湖中人，本身就在天涯浪迹。”
风飘絮举起酒杯轻轻摇晃，杯中原本就不清澈的酒液，在昏暗的烛光之下更显浑浊。
“所以，天当被来地当床，我都不在意；五湖四海，都是我家。”
酒液映照着形单影只的他，孤寂而萧索。他苦笑一声，似是不愿看着这样的自己，立马举杯一饮而尽。
“呜哇，这听起来很不错嘛！那么自由，那么帅气，这才是我应该追求的生活嘛！”
王淑文嘻嘻哈哈地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还对“江湖的生活”生起了无限的憧憬。她这粗大的神经，可感受不到这种气氛、感受不到风飘絮的内心是如何想的。
“再来一杯！”
风飘絮不言语，轻笑了一声就给王淑文的空杯满上了。他也不和王淑文争执、解释什么，无非就是觉得，大户人家的千金在家呆久了闲得没事干，想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找点刺激罢了。
“那所以，今晚我们住哪？不住客栈的话，是不是城外荒废的寺庙，还是某处乡村人家？”
王淑文迫不及待地追问，好似她已经成为风飘絮的同伴，成为了一个“女侠”。
“所以我说啊，我可没答应你，要收你为徒啊。”
风飘絮可真是拿她没辙了，嘴角都不经意间扯了一下。
“不过，你还真是蛮了解我们这些浪迹江湖的人们平常都是住哪的嘛，是你家里人告诉你的吗。”
“额……”
她内心想着，总不可能告诉你，自己以前看过的有关于武侠的电影电视剧里面都是这么演的吧。
“算了，你不愿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每一个人的内心最深处，都会隐藏着或多或少的秘密。”
风飘絮说到这里，他放下筷子，将手伸向了他佩剑的剑柄。
“那你是否了解，江湖之中还有更多的血雨腥风、厮杀争斗。”
剑光一闪，映照了王淑文面容上的讶异，以及风飘絮脸上的一丝复杂。
“就像今天所发生的这样，是要见血的。”
银光闪烁的剑刃之上，虽早已被风飘絮擦拭得干干净净，但是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道，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弄得掉的。
“我……”
王淑文不服气，很想固执反驳说，自己也能够适应这种生活。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再也无法说出口来。
生于和平世界的自己，真的能说自己就有勇气去面对淋漓的鲜血吗？在对方的眼中，属于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的自己，真的能够被认为能够吃得了这种苦头吗？
答案，估计都是不能的吧。
“我……可以试试的嘛！谁出生就是天才啊，都可以直接去适应这个世界的吗？还不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憋了半天，王淑文也只能说出这般话来了。不过似乎还起了一点效果，让风飘絮无言以对的同时，还觉得她说得这番话，好像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好了，就到此为止吧。”
风飘絮慢慢地将自己的剑收回入鞘，继续喝起了酒，吃起了肉。
“反正你不过是因为嫌在家呆的无聊，一时兴起才会有这种想法的吧，我说的对不对。”
“这倒是没有错的啦。”
王淑文倒也不会在这些问题上有所隐瞒，现代世界的生活太过平淡，来到这边还天天被关在那死气沉沉的皇宫里，这么说来，自己还真是有点闲得慌。
“那不就是了，等你吃到了苦头，又哭天喊地的闹着要回家。啧，我把你带出去又得负责把你送回家，我可没那么清闲。”
难得，风飘絮撇了撇嘴，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不耐。
“我才不会！我……咕咕。”
正欲辩解一番，可她肚子的一阵抗议，就让两人的辩论画上了句号。
“……我再给你叫上一碗阳春面吧。”
“一碗不够……再加一个卤猪肘子可好？”
“……”
王淑文决定了，要好好吃饱，才能继续进行这场持久战的攻坚。
……
两人吃饱喝足，走在了昏暗的街道之上。此时路上，已经再无行人，两人的脚步声，为寂静增添了一丝跃动。
“我说啊，这都宵禁了，你再跟着我，真的不好。”
风飘絮停下了脚步，声音似乎都有些无力了，他实在是想不到，王淑文竟有这般执着。
“你答应收我为徒，我们就是师徒关系了，这不就好了？”
“唉，可我发现，你除了在食量和吃相上还挺有江湖人士的豪气之外，就没有发现其他的了。”
“嗨哟！那我可告诉你，本姑娘可是孤身一人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这份勇气，可真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
王淑文豪气十足地拍着胸脯，鼻子都快翘到天上的模样，让风飘絮哭笑不得。
“好好好，你可真厉害。”
他揉了揉眼睛旁笑出来的眼泪，看向了群星闪烁的夜空，再看向了远处渐亮的火光，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你还是蛮有趣的，我也很高兴，能和你聊了那么久。”
“那我们接着……呃！”
还以为要收自己为徒了，兴奋地王淑文丝毫没有注意到风飘絮砍向自己脖颈的手刀。
风飘絮轻轻接住了她，并将她慢慢地扶到了墙边倚靠。
“似乎是来找你的人到了，那么，有缘再见吧。”
风飘絮转身就走，却感觉到半昏迷的王淑文在无意识呢喃。
“你给我记住…我叫王淑文…我迟早…要你收我…为徒的！”
“如果下次再见，我考虑一下。”
风飘絮轻笑一声，便消失在了火光所照耀不到的地方。
就像是，走向了与光明所对立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