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聂景明上岸以后，付霜霜还泡在水里，并且根本没挪多少地方。聂景明穿好鞋子，忍不住挑起一边眉头说道：“哎，你知道什么叫蚂蟥吗？”
“蚂蟥？”付霜霜呆立在原地，像是十分投入地思考这个问题，“是什么？”
“一种喜欢吸人血的小肉虫子。”聂景明笑了笑。
“吸人血？”付霜霜立刻头皮发麻，但还是好奇地问，“吸血鬼的变异吗？”
吸血鬼的变异？
啊——少女的想象力果然非同凡响。
聂景明指了指她泡在水里的下半身：“它们遍布水下很多地方。如果你再慢吞吞不肯上来的话，小心变成它们的夜宵。”
“啊——呜呜……”付霜霜惊声尖叫，急忙往聂景明方向跑。可是淤泥真的太深了，她的脚完全受阻，连抬起来都很困难。可就算这样，她也没有开口让聂景明再次下水拉她，而是一路忍着眼泪，以自己能有的最快速度，狼狈地爬上岸。
让人惊奇的是，那节藕竟然一直被她抱在怀里，没有因为惊慌失措而扔掉。
聂景明真是有好多年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画面了，不过看到付霜霜那害怕地扭曲的脸，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愧疚了一下。
“怎么样，没受伤吧？”他一把把她从地上拉起，顺便捏掉她脸上挂的一片水草。
“没，没有。”付霜霜惊魂甫定地拍拍胸口，“还好，没事，我没事。”
聂景明的目光落到她的脚上，那里光溜溜的，没有穿鞋：“你鞋子呢？”
付霜霜抓了抓脑袋：“刚才跑太急，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聂景明：“……”难道逃不掉扛她的命运？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那条小路上，聂景明挑眉瞪着她那双就算被淤泥掩盖住不少地方，也依然白皙的脚丫子，再三地问道：“你确定你可以自己走？”
付霜霜用力地点头：“可以的，我经常光着脚在沙滩上走。”
沙滩……能跟这种乡间小路比吗？
聂景明似乎有点了解这个女孩子的性格了，虽然看起来她很有点无厘头，但其实心里极有分寸，也很倔强。为了帮她留住面子，聂景明没有再追问下去，转头朝前走，并且嘱咐道：“那你跟紧了这次，如果吃不消，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付霜霜的声音重新充满活力，像是刚才掉进泥潭里那个害怕的要死的小丫头突然间不见了。
这声音，让聂景明紧绷的心，也着实松了几分。
为了照顾付霜霜的两只脚，聂景明走得很慢，并且为了让她尽快忘掉关于蚂蟥的那段废话，他很快又找了个其他的好素材：“能不能把你手上的藕丢掉？”
“为什么？”付霜霜对这节藕宝贝地不行，一听这话，急忙把藕搂紧了，“付新没见过呢，我带回去给付新看。”
果然处处想着这个好哥哥。
聂景明撇了撇嘴：“你这样算偷盗知道吗？取而不问视为偷，无论哪个国家，对小偷的定义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这藕有主人？”付霜霜诧异，“它不是自己长出来的吗？”
聂景明：“……”
就见付霜霜仔细思索了一下，突然间又跑回去了。
“哎，你去干什么？”聂景明无力地喊她。
付霜霜跑回到刚才跌下去的地方，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已经被水打湿成一团的纸币，轻轻放到芋艿地上，并且压了一捧土。
追过来的聂景明看到这一幕，不禁呆了一呆。这野丫头，倒还有点道德素质。不过，既然思想觉悟这么高，又为什么要碰瓷他？
聂景明眯住眼，看着付霜霜转过身来，向他投来一笑。他立刻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含笑问她：“你放了多少？”
付霜霜局促地说道：“这东西贵吗？我身上只有这点钱了。”
聂景明闷笑，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走吧，再不走就天亮了。”
“嗯。”
聂景明活了三十五年。假如今天之前的三十五年所遭遇的磨难都是为了成就今天的自己的话，那么今天之后，有付霜霜在身边的时间，大概就是老天嫉妒他的才能与事业，想提早收了他吧？
黑风月高下，两个人影站在庞大的卡宴车前，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所以说，钥匙不见了？”聂景明问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付霜霜滴溜溜地绕着车子转了好几圈，然后用手指抠着车窗，不好意思地说道：“大概……掉在水里了。”
水里了，里了，了……
聂景明恼火地踢了一下车子：“我艹！”
付霜霜可怜巴巴地趴在车子上偷偷看他：“景舅舅，我知道，这是骂人的话。你想艹谁？”
“你！”
“我？”
“……”聂景明真的要被气炸了，扭过一张寒冷的脸，双手插袋朝小庄园走去。
付霜霜紧紧跟在他屁股后面，因为到了大路上，地面上的小碎石子多了起来。她没走几步，就忍不住“嘶”地一声，被小碎石子硌到脚，一股钻心的痛让她忍不住皱起了小脸。
聂景明像是被听到似的，半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有点越走越快的迹象。
“景……嘶——啊！”付霜霜再次被小石子硌到了脚，不得不停下掰起脚丫子看。月光昏暗，一颗尖锐的亮晶晶的玻璃碎片扎进了她软嫩的皮肤，鲜血顺着脚掌流成了长长一条线，一直蜿蜒到脚后跟。
付霜霜抿了下嘴，咬牙把玻璃碎片拔出来：“啊，为什么会有玻璃？”
“郊野的地方，有什么东西都不用奇怪。”聂景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回来了，用一种冰冷的表情看着付霜霜的脚丫子。
付霜霜把玻璃碎片拿在手里，然后受伤的那只脚在裤腿上蹭了两下，淡蓝色的牛仔裤上立刻多了一片斑驳的血点：“走吧。”
聂景明意外，她竟然不向自己寻求帮助？她饿肚子的时候，怎么没有那么要强？
看到付霜霜错过他身前，径自朝前走去，一股无比恼火的情绪在聂景明胸肺里炸开来。他今天的心情本来就很差，偏偏这野丫头还总给他找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