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站立在雪地上，她伸手摘下凤钗，放在藿儿端着的锦盘中，青丝无力垂落，铺满了后背，雪花飘在她的头发上，瞬间融化，婉转凄凉，真是应景得紧。
她又解开腰上系着的帛带，外服立即松散开来，她此时已是衣衫半解，穿着单薄的里衣，露出白皙的脖颈，在凄冷的大风中仍旧不改她的面色。
前来宣诏的马公公，已经是在两代君主面前侍奉的老人了，他这几十年里，见过宫中无数的妃嫔被废除名位时，亦哭喊，尖叫挣扎，崩溃得不成了人样。
可姜皇后面对废后诏书时，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想想她当皇后的这几年，后宫安宁，她本人也没有一点不是，可偏偏……是姜穆的女儿。
贤妃的孩子倒底是不是如圣旨上所言，究竟是不是被皇后除去的，这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呢?又有谁在乎事情的真相呢。
“可惜，可惜了，”看着姜绾，马公公不由得叹了口气。
姜绾向地连扣了三个响头，三拜大礼，每一拜都掷地有声。
而她跪在地上的膝盖早已是青紫不堪，难以站立。
三天前，她跪在沈靖霆的殿外求了他一天一夜，声音哭得嘶哑不堪，可沈靖霆一直都没有出来见她一眼。
沈靖霆没有听她的任何解释，任她跪在殿在一天一夜，最后晕倒在殿外的雪地上。
第一次，她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心灰意冷。
藿儿在一旁，看着姜绾这个样子，心里疼得在滴血。
她的主子怎么能受这样的屈辱?她可是皇后啊，是被北凉皇帝以十里红妆，一百八十台聘礼娶进韶仪宫的皇后啊。
马公公见此，脸上有些心疼：“还请废后遵循诏书上所言，以后千万不要出韶仪宫半步，否则便是死罪啊。”
寒风吹在姜绾的脸上，冷的刺骨，可她的心更冷。
不得出韶仪宫半步?这早已冷清了好几年的韶仪宫对她来说，出不出又有何区别呢。
藿儿见礼成，赶紧将手中衣服披在姜绾的身上，将她扶起。
她的膝盖却疼得让她久久难以站立。
姜绾淡淡开口：“烦请马公公将皇后金印、朝服、以及我脱下来的金簪送到沈靖霆面前之后为我带句话，就说姜绾恳求皇上移尊到韶仪宫一趟，我想见他最后一面，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马公公有些面露难色：“咱家自会带到，可陛下会不会来，咱家可就不好说了……”
姜绾欠身：“公公带到就行，陛下来不来在他。”
马公公点头：“好。”
带着众人离去时，不由得回头嘱咐：“天寒路滑，望废后保重身体，一切安好。”
姜绾点头：“多谢公公，望公公多福多寿。”
这天晚上，沈靖霆还是来到了韶仪宫。
姜绾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沈靖霆了。
明黄色的皇袍绣着飞腾的龙，象征这天子的威严，让姜绾看了有些陌生。
他还是那样雍容俊朗，玉树临风，只是他的眼神里再无那时的宠溺与温柔。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憔悴。
沈靖霆只是站在她对面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就这样互相远远的看着对17;156352205679131方，直到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姜绾很平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或恨或悲，苍白得脸像一滩死水一样，毫无生命力。
相顾无言，其实，千言万语早已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沈靖霆，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姜绾打破了这样的宁静，开口询问。
沈靖霆白了脸，“对不住，我没有选择。”
姜绾流着泪，脸上痛苦不已，“两百八十七条人命啊，听说他们的鲜血活生生将长安街都染红了，沈靖霆，你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我只斩了参与叛变的人，未曾株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沈靖霆，想问你，这五年来，你予我的宠爱究竟是不是真心的，我于你，在你心里我又是怎样的位置，我姜家是不是从一开始早就成了你拿来牺牲的筹码?你告诉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姜绾看着他，声音都有些发颤，手指都捏得发白。
沈靖霆沉默了半响，才慢慢开口：“……因为你是姜穆的女儿，从姜穆决定要叛变那一刻开始，姜家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你于我，终究是我的亏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