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坐在大笨钟的短针上，时间刚好是晚上三时，他看著肃静的街道，一条人影也没有。他不禁想起这两个多月来他做过的事。
杀了三个人，一个比一个高难度。
第一个是一个犯了多宗勒索及伤人的警察，第二个是一个在黑社会呼风唤雨的老大，第三个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但心肠却是烂透的女星。
除了第三个人外，前两人的死他都有事先报案到警局处。
原因，是单纯的提高杀人难度，以证明一点东西。
第三人，他根本不用报案，因为他把人从大笨钟高空丢下来的行凶手法已经成了他的招牌。
社会的舆论纷，由本来简单的杀人事件，讹传到潘是政府的专用杀手，专杀社会的腐败人物。
“真无聊。”潘冷冷地说，在他眼中被传闻控制的愚民只是一堆思想受到禁锢的可怜虫。而自己是制造传闻的源头，他才是超脱思想困牢的自由人。那个委托他的组织，也只是他的委托人而已。
坐在大笨钟上，他看到的，仍是那个很自由的自己。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潘啊？我想请你杀一个人。”传来的声音是一把娇滴滴的女娃娃音。
“谁啊？”
“一个住在半季酒店的男孩，等一会我会E-mail他的样子给你，至於他住在哪房间，我也查不出来了。”声音甜得有点腻。“这一次不要丢得他粉碎，我们要他的全尸。要是你能活捉他更好，可是这太困难了。”
“困难？”
“对。”声音说。“他绝对不是一般脚色，如果你认为飞行能杀死他的话，那就错了。”
“有甚么比地心吸力更好杀人？”潘冷笑。
“地心吸力也是我们无上的上帝赐予大家的，而那个男孩，身上同样背负著神的力量。”女生首次用凝重的声音说。
“嘿。”潘可不是这般想法，他可是最自由的人啊！“杀了他之后，要把尸体送到哪里？”
“带回梦幻岛去。”
潘皱了皱眉，冷冷地问：“你要我把一具尸体带回我的梦幻岛？”
“对不起，早在一年前，它已经是组职的梦幻岛了。”
“啧。”
他挂了线，心中却是不爽到极点。
组职……
曾几何时，他也认为“组职”、“团队”、“朋友”之类的东西是拯救自己的王道，也是大家力量的泉源。可是，过了这许多年后，他才发现这些东西都对人生没有实际的用处。有一段时间他很迷失，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拥有身上的力量。
为了和平？为了自由？为了爱情？
为什么自己会得到这种力量。脉人常常说“能力会找上适当的人”，但有多少知道被能力找上的理由？
人总是有这许多迷失的时候，可是，一个转捩点，就可以让人思想上脱胎换骨。
不久之前他遇上了宫本先生，大家都是这样叫他的。
宫本先生对手下暧昧的态度，让大家对他又怕又敬。而他本身的高强力量让他在任何情况下都来去自如。潘遇到他后，首次感受到仰慕一个人的感觉。
宫本先生很自由。
潘自身也很自由。
两者相差了甚么呢？
大概是对道德的执著吧？
大家常说真正的自由就是在限制之内最贴近界限去行动。
那么，他的限制是甚么。
自己的限制又是甚么？
自遇上宫本先生后的三个月后，他看到了。他知道自己“一直不敢去做”。
潘看到了社会有很多可怕的地方，也有很多腐败的恶虫。有看到少女被强奸而大家却因凶徒的身份而不了了之；有看到乞丐满街却无人改变。看到这些，以前的潘一直做不了什么。
该说是不敢去做出太多事。
习惯了当英雄的人，比任何时候更怕坠落。
可是宫本先生却敢於改变。
他自发成立了一个组织，吸纳不同的人手，执行不同任务，为的就是改变这个世界的存在方式，或是说，他怀抱著拥有世界的野心。
“你觉得这个世界如何？”
“很糟糕。”潘说。
“你为这个世界做过甚么？”
“我做得了甚么？”潘反问。
“被道德禁锢的人一点也不自由。”宫本先生抹起没有人看得出来的诡笑。“但你可以很自由。”
潘不会忘记那一天他俩的对话。之后，宫本先生向他提出的“肃清计划”，他也不加考虑便即答应了。
潘负责的是接一些对付坏人的杀手单。
虽然，潘一点也不喜欢杀人，可是他不是抗拒杀人。在他遇见宫本先生之前，他便干过这票一次，不过，那一次他不是为了道德，不是为了自由，而是为了一个女孩而杀人。
这一次为了正义，他杀得更是理直气壮。
潘的心愿，本来就是想要“成为最自由的人”。
杀人，也许是最能印证自己的自由程度。
这一次的对象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中国男孩，从“联络人．夏娜”发来的照片上看来，那男孩的样子有点呆，剪了清爽的短发，当时正在星巴克喝咖啡翻杂志。
“名字叫……Chaknam。”潘皱皱眉头问。“中国人？嗯。先看看他犯了甚么事。”
名字：翟蓝
年龄：二十三
性别：男
罪行：潜在颠覆社会罪犯，必须在失控之前拔除。
备注：拥有某种特殊力量，不宜硬碰。
“潜在颠覆社会罪犯？这不是代表他仍没有犯罪吗？”这一点好像有点违背自己的理念。“但是，一个二十三岁的男孩可以为世界带来多大的震盪呢？”
他对这一点很好奇。虽说他的样子一直保持在十二岁左右，可是毕竟他已经活过了差不多一百五十年，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看过了多次经济萧条，也亲历了上百次的生死离别。他虽然仍抱有很多不同的执念，可是在於见识眼界方面早就大大的不凡。
在他一生中，真有能力被称为“潜在颠覆社会”的人就只有宫本先生和另一个已经死去的不得了人物，希特勒。这个男孩，将会是站在正义一边的宫本先生；还是屠尽平民的希特勒呢？
不论他的性格如何，潘知道自己也有见见这个男孩的理由。也许，这个男生有被保留下来的价值。
反正，自己是自由身。
潘看看手表，已是预定的凌晨四时半，正是正常人最累的时间之一。当然作为一个杀手，他不会存在这个时间隙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