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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里有一间杂货店,有看见吗?”坐在脚踏车後座的我,伸出食指、指向前方:“那就是我家啦。”
收到指示的蓝丞颢加快了一些速度,然後精准无误地停在店门前。
“很近吧。”我跳下车。
蓝丞颢拿起放在前面置物篮里的背包,好奇地打量起杂货店的外观:“杂货店。你家杂货店就叫“杂货店”?”
“对啊,因为爷爷说取名字太多此一举了,他说如果有人要来杂货店买东西,多半会说“我去杂货店”,但很少会说“我去某某杂货店”,所以乾脆就省下啦。”
我边说,边走进店里斠正坐在柜台里打瞌睡。
“爷爷,我回来了!”
我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斠惊醒过来,还以为发生什么事的东张西望,直到看见我偷笑的模样,才放下心来。
“怎么这么晚回来?”爷爷说话的同时,注意到我手上的伤:“哎呀,这又是怎么回事?”
“去小夏家时,在斜坡那里摔车了,不过林妈妈已经帮我处理过,没关系了。”
“那就好。”爷爷的目光转向我身旁的人,“那这位是……”
“他啊,是我刚刚躲雨时认识的朋友,他叫蓝丞颢。”
“我们茉莉的朋友啊,欢迎、欢迎。”爷爷站了起来。
蓝丞颢随即也站直身体,然後鞠躬:“爷爷好。”
我噗哧一笑:“你干嘛鞠躬?”
“你这孩子,人家阿颢是有礼貌。”说着,爷爷拍拍蓝丞颢的肩膀,却发现他的衣服是湿的:“刚刚淋雨了吗?快去换衣服,感冒就麻烦了。”
“那我们先进去罗。”
领蓝丞颢到後方的主屋後,我找了条乾净的毛巾给他。
“我终於知道你的热情是遗传谁了?”他接过时,突然这么说。
“什么?”我没听懂他的意思。
“没什么。那是洗手间吧?”
见我点头後,他走了过去。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疑惑了一下下後,我放弃的也拿了条毛巾往楼上走去。
换上乾净的衣服後,我拿出蓝丞颢的手帕;上面沾到的血渍范围并不大,但因为右手无法碰水,只好先将手帕浸泡在肥皂水中。
当我拿着要洗的衣物下楼时,蓝丞颢已经又出现在客厅里了。
“你会不会饿?想吃什么我请你。”我对着坐在矮桌前的他问道。
背对我的蓝丞颢回头,手拿一张纸、递到我面前:“你们在徵人吗?”
我没立即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看向那张纸,当我看见“暑期工读生”这几个字时,顿时想起爷爷早上跟我提过的事。
没想到爷爷动作这么快,连徵人启示都写好了,不过写了却没贴出去,是还在犹豫?还是……
“雇用我吧!”
暂停正在思索的脑子,我看向他。他一脸认真样,并不像在开玩笑。
“你……”
话才正要说,一道像是东西掉下来的巨大响声从前面杂货店传来,我想也没想的随即丢下手中的东西,冲了出去。
到了店里,只见爷爷跌坐在地上,脚边还有个箱子;里面的饼乾散落一地。
“爷爷你没事吧?”我扶起爷爷,然後用脚把旁边的椅子勾来,让他坐下。
“没事、没事,只是刚刚拿架上的茶叶想帮你们泡热茶时,大概是撞到了铁架,结果放在上面的箱子就掉下来了。”
“没砸到吧?”
“没,不过好像扭到了。”爷爷摸摸脚踝。
“扭、扭到了!那怎么办?”
“不是有药局吗?早上你摔车的那附近不是有一间吗?”蓝丞颢越过不知所措的我,走到爷爷身旁,“爷爷站的起来吗?我骑脚踏车载您过去。”
直到蓝丞颢和爷爷走到店门口、准备坐上脚踏车时,我才恍然的赶紧跟上:“我去借脚踏车,你们先过去。”
“小心点,别又跌倒了。”爷爷叮咛道。
“我知道。”
确定蓝丞颢稳稳地载着爷爷离开後,我急忙跑到隔壁王叔叔家请他帮忙看一下店,还跟他借了辆脚踏车。
当我到小夏家时,蓝丞颢站在药局外,没有进去,我本来想问他干嘛不进去,但因为挂心爷爷的伤势,所以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
“怎样?严重吗?”一见到小夏,我连忙问道。
“还好,不是肿得很厉害,我爸已经在帮爷爷缠绷带了,之後固定来换药就好了。”
我松了一口气,那颗紧紧被吊起的心也终於可以放下了;但鼻子,却酸了。
“已经没事啦,干嘛还哭丧着脸?”小夏轻笑。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爷爷老了。”
“每个人都会老的。”
“可是如果有一天爷爷去世了,我怎么办?”
我不是诅咒爷爷,也当然不希望这一天来临,但这是必然的事,是无可避免的啊!所以只要一想到,我就觉得好孤单。
“笨蛋!多愁善感这种氛围很不适合你,知道吗?再说,等到“如果”变成真的时候,你再想“怎么办”都还来得及,所以干嘛浪费时间去想这种还要好几十年後的事?”
我以为小夏会说出什么感性的话来安慰我,但她竟然骂我;不过话说回来,她说得也没错,如果总是想着“如果”,那么更多的“当下”也就跟着错过了。
我吸吸鼻子,刚刚那些突来的莫名情绪,像是找到了出口,得到了纾解。
“那我去看爷爷喔。”
“等等,”小夏拉住我,“离开前可以先告诉我,“他”是谁吗?”
“蓝丞颢,十七岁,和我们一样都是高二升高三,然後台北人……”
两天後,小夏打来问蓝丞颢的事,我照着那晚从她家回来後、打听来的结果,据实向她回报,但小夏似乎不大满意: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就大概是这样吧。”
“就这样?那确定了吗?住你家的事。”
“嗯。”
“不会吧!你真的让一个只认识他“就这样”的男生住进你家?”
“不是我,是爷爷。”
怎么一大早就热成这样?我用脚指头按下“最强风”键,电风扇呼呼地拼命旋转後,才满意的又倒回床边的懒懒椅。小夏还在那端担心地说了一堆什么家里面不是老人就是少女,这样太危险的话。
“他看起来是好人。”我说。
“看起来?”
“对啊,而且他跟你小时後好像,都是那种用冷淡来掩饰害羞型的喔。”
“我才不是什么掩饰……陈茉莉,少给我扯开话题!”
“我没有,我是说真的。”我无辜地反驳。
“好,就算是应徵暑期工读生,也不用非住你家吧?”
“因为他说不用工资,只要我们提供食宿,再说我和爷爷都受伤了,若是还要另外找人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而且现在我也不能载爷爷去换药,就只能靠他。所以,眼前就有一个最佳人选,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一口气把话说完後,我真是满意的不得了!尤其是最後那句用得恰到好处的“舍近求远”,因为连一向辩才无碍的小夏都安静了。
“真的不用担心啦,爷爷说好人都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如果你仔细看过他的眼睛,你就会知道他真的是个好人。”我又说。
“什么啊?”
对於我的论调,小夏不以为然。我想举出例证,但她却要挂电话了:
“先这样,晚点再聊,我要去学校帮忙了。”
盯着断线的电话,我想着那天他帮我止血时,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倒映在那双瞳孔里的我却清清楚楚,没有任何杂质,纯粹得就像屋前那片一年四季始终蔚蓝的大海。
所以,他真的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嘛!
我边咕哝边将电话插回充电座上时,刚好瞥见一旁已经洗乾净的手帕,这才想起该拿去还人了!
蓝丞颢的房间就在隔壁,和我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原本是间客房(虽然我们家根本没有客人),现在则暂时变成他的小窝。
“你的手帕……”
说话的同时,我打开门,然後也是在同一个时间,我看见上身赤裸的蓝丞颢正在穿牛仔裤;而蓝丞颢也看见了一脸惊吓过度、僵在门口的我。
对视几秒後,蓝丞颢转回头、默默的将裤子穿好後,“你不出去吗?”淡淡地问道。
像是被按下重新启动键,我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故作镇定的将手帕放到桌上後,关上门的瞬间,一股燥热袭上脸颊。
啊──,好丢脸!
我一路冲到店里,躲进冰柜和货架间的死角,脑中净是刚刚的画面。
冷静!陈茉莉,冷静下来!这没有什么的,爷爷不也常只穿着四角裤在家里走来走去吗?还有翔太啊,每次练完球,就光着上身、直嚷着好热,所以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
对!就是这么回事、就是这么回事、就是……
“你在这里干嘛?”
蓝丞颢冷不妨地出声,我一慌张,碰到身後货架,架上一罐洋芋片罐掉下来,正中脑袋。
“噢!”我痛得低叫。
他依旧一副“你在干嘛?”地看着我,然後朝我走近。虽然已经无路可退,但我还是一手抚着头顶,一边努力地紧贴着墙,一脸防备。
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两公分左右时,他突然停下:“你可不可以先出来?我要拿那个空箱去回收。”
“啊?什、什么空箱?”
“你脚边那个。”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冰柜下果然有个箱子。我连忙腾出一个空位给他。
“以後开门前,记得敲门。”拿出箱子後,他说。
轰地,脸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