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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这不是咱们家小姐吗?”
报童的自行车铃声在公馆外响了几下,芳雯跑出去拿报纸,一眼便瞥见了封面上铃兰大幅的相片。芳雯激动地跑进门厅,一下子便撞上了正弯着腰整理老爷夫人鞋子的陶桃。
陶桃一个趔趄向前跌倒,芳雯赶紧去扶。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光顾着低头看报了,都没看见你。”
“没关系,芳雯姐姐,你方才说什么?”
也顾不得疼,陶桃爬起来就问。
“咱家小姐上报了!你看看这上面都写着什么?”
芳雯展开报纸,激动地指着头版头条。
“金陵校园十二钗,陶铃兰艳压群芳。”
芳雯的手一直在动,陶桃只看清一个标题,心里就够震惊的了。小姐什么时候参加过这样的竞选,怎么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呢?
“我就说,小姐天仙似的人儿,肯定走到哪里都掩不住光彩的。”
尽管芳雯喜气洋洋,但陶桃的心里却隐隐担忧,报纸为了博人眼球,取的标题未免也太露骨了些。
“芳雯姐姐,老爷夫人出去做客了,不如把这报纸给我,先拿给少爷看看。”
“好呀好呀,谁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少爷在书房看账,别人都是进不得的,除非是你。”
陶然和陶珂夫妇大吵一架那夜,整个陶公馆就知道了陶然和陶桃的事情,芳雯和陶桃的关系好,所以最爱以此打趣。
“哎呀,你怎么又这么说!”
陶桃窘得满脸通红,夺过芳雯手里的报纸,头也不回地就往楼上跑。
到了陶然门前,陶桃抚了抚胸口顺顺气,轻扣门走进去。
“你终于来了。”
陶然听到动静,抬起头刚好看见陶桃,长舒了一口气,立刻把账本丢到一边去。
近来纺织厂又与好几家百货公司签了约,还引进了一批新设备和技术工人,各项杂事压得人喘不过气,陶然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都忙着公事。
“为什么说终于?”
陶桃走到桌边,看见那铺开的账本票据就眼晕。
“我早就不耐烦看这些了,但是又没有理由停下,于是我就在心里跟自己约定,若是你进来,我就休息一会儿。”
陶然向陶桃伸出手,陶桃将手递到他的手里,被他一把拉到怀里坐着。
“老爷夫人不在家,少爷就放肆起来。”
陶桃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陶然的双臂紧紧地环着。
“别动,让我抱会儿,实在太累了。”
“原来少爷是把我当个消遣的玩意儿。”
“胡说,哪有人把消遣之物时时放在心上疼惜着的。”
陶然从前温文尔雅,近来不知从哪也学会说些打情骂俏的话,总能逗得陶桃一展笑颜。
“少爷什么时候也这么油嘴滑舌的,我来是有正事要说。少爷你看,这回小姐在外头可出了大风头了。”
陶桃将手中的报纸铺在书桌上,陶然一看封面,立刻松开手拿起报纸细看。
“这是怎么回事?谁许他们把铃兰的照片放在报纸上的!”
陶家虽然过着中西合璧的生活,但是骨子里还充盈着传统知识分子的清高之气,所以从不屑于在外如何露脸。看见铃兰上报,陶然的第一反应自然不是开怀。
“少爷,我也是觉得报纸上有些用词不太准确,恐怕有损小姐的清誉。”
陶桃见陶然心情不好,站在书桌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要是让父亲和母亲看到,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这个铃兰,如此大的事情,居然一点也没对家里透露。”
“少爷,你也别急着怪小姐,或许是学校将她选中,根本无从推辞呢?我想小姐之前没提,或许也是把这事当做玩笑,觉得不值一提罢了。”
“任凭她是什么原因,父亲一直告诫她别在外乱出风头,这回她是彻底把父亲的话当耳旁风了。”
陶然忧心忡忡地看着照片上铃兰灿烂如花的笑颜,无奈地摇了摇头。
“爸妈,我回来了。”
周五傍晚,司机小毛按时将铃兰从学校接了回来。铃兰像往常一样,把包丢到陶桃手里,就跑进客厅,可无论是正看报的陶珂还是手中插着花的秦羽,都没有如往日般笑着应她。
“爸妈,你们怎么了?”
铃兰一头雾水,站在茶几前有些手足无措。
“你还好意思问,是当自己照片登在报上的事情能瞒得住谁么?”
陶然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还拿着之前的那份报纸。
铃兰没有接陶然递到面前的报纸,想必是已经读过了。
“你们就是为了报纸的事情怪我?”
“何止是登报这么简单!你为什么要去参加这个竞选,正经人家的姑娘有去的吗?”
秦羽把手中的花茎都修秃了,心烦地丢在茶几上,大声质问道。
“妈,你误会了,这就是从金陵的学校里选出的,都是读过书的女孩,怎么会是不正经的呢?”
铃兰完全没有想到父母会这样误解,涨红了脸,立刻反驳。
“父母把孩子送去读书,不是为了跟人一较高下的,而是为了明礼辨是非。这种毫无意义的竞选,选中了又如何?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秦羽一生端庄贤惠,实在想不通内敛含蓄的自己是如何生出铃兰这么个女儿的。
“是,选中了也不会怎么样!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
铃兰原本为拔得头筹之事沾沾自喜,正打算徐徐地告知家人,却没想到一回家就要面临这场狂风骤雨,心情忽然之间变得焦躁,便与母亲针尖对麦芒起来。
“闭嘴吧你!本以为你是一时糊涂,没想到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陶珂将手中的烟斗猛地砸在茶几上,断成了两截。父亲陡然发难,吓得铃兰咬住嘴唇,沉默半天,依旧嘴硬道。
“我根本没错,是你们观念太老。”
“你……”
拿出了父亲的威严却还没能镇住女儿的任性,陶珂一时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指着铃兰的鼻子,眼睛瞪得如铜铃。
“铃兰,别闹了,你还是先回房好好反思吧。”
陶然知道父亲舍不得打铃兰,现下又无可奈何,父女二人僵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上前横在他们之间。
“小姐,你是糊涂了,我扶你回去。”
陶桃会意,立刻拉住铃兰的胳膊,半拖半拽地将她带上楼。
“陶桃,连你也不支持我这么做吗?”
铃兰见陶桃一声不吭地替自己收拾东西,心里有些委屈。
“小姐,陶桃说句犯上的话,你这次做事,的确欠妥当。”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能参加,我为什么不能参加,更何况还得了第一名。陶桃,你可知道,这个头衔让我在外面多风光。”
“小姐,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你怎么还不明白老爷夫人的用心呢?这不是考试得个高分那么简单的事情,照片登报你就在金陵人人皆知了,表面上看着是大出风头,但也吸引很多目光,其中有好的也有坏的。天下哪个父母不把女儿当掌上明珠?可真正的明珠是用来藏的,不是用来展示的。老爷夫人不求你出名,只希望把你保护好,将来再挑一个如意郎君,嫁人生子,尽享福气。”
陶桃的一番话,让铃兰陷入沉思。良久,她抬起头来。
“陶桃,你说的有道理。可我把你当好朋友,所以再多说一句真心话。如果一辈子像父母替我安排的那样平平淡淡地过,即使福寿绵长又如何?我宁愿随心所欲,活得热烈奔放,就像那夏日的倾盆大雨,不求长久,但求尽兴畅快。”
听铃兰如此说,陶桃还想再说些什么,想了想终究是无言。与铃兰自小一起长大,陶桃知道无论自己现在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