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方子沨笑着说道，“明日我便准备动身去京城。”纪涴禾想了想，“若是勉强也就不用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其实很多东西也已经变淡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平安。”这么一番话让方子沨心中暖暖的，却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只是摇了摇头，“我会安全回来。“纪涴禾点点头。“涴禾，若是此去回来，我想要娶你…““希望你平安。“方子沨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硬生生地打断了。方子沨脸色一沉，涩涩一笑。纪涴禾心中明白他对自己的情感，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或许现在直接说明会好些。“好。”方子沨勉强一笑，望了一下四周的树木，“他为你做的也确实令人感动。”说不清这话中的情绪，有着哀伤，有着无奈，也有着淡淡的讽刺。纪涴禾点了点头，接住了一片落下来的黄叶，捧在手中，“我该谢谢淮之，不然现在的我依旧是怨天尤人，走不出来。”纪涴禾听不清楚后来方子沨说了句什么，好像一下子就被吹散在了风里面，正当她转过头想要询问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双淡然的眼睛还有嘴角的苦笑，她想，还是算了。方子沨是第二日匆忙赶路的，纪涴禾本想着要去送一下，等到自己起来的时候却已经听到大护法一早就带人出去了的消息，也只能叹了口气，然后止住了步伐。而匆忙赶路的方子沨其实天还没亮便到了纪涴禾院门前，看着里面的漆黑一片，便离开了。或许是上次等的时间太长，怕这次依旧会这样，索性就早一点离开了。或许是因为没有必要了。后来的几日，纪涴禾经常去街市上逛逛，也经常去那个花店那边做做，偶尔遇到了问题也时常去那里，也想过问秦淮之，只是他最近几日似乎十分忙碌，从早到晚有时也不能见到一面。偶尔他来了，也只是寥寥几语便又匆忙地离开了。纪涴禾只以为是方子沨离开了，而教主又什么看重他，便将教中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他了。而花店后面的九荣，也经常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纪涴禾的一颦一笑，然后淡淡地笑开，试着想过出去，只是或许现在还不太安全。只是，约莫半个月左右，便听到了大护法在京城被困的消息。纪涴禾心中一怔，握住面前正在说这件事情的齐岚的肩，“怎么回事？”齐岚也是今日一大早听闻的，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她在纪涴禾身边，倒也清楚方子沨此番出去似乎是为了纪涴禾，此刻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纪涴禾给她递过去了一碗水，有些着急地望着她。齐岚匆忙喝下，深呼吸了一番，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一大早便听到教中的人说的，听说教主还因为此时发了很大的火，涴禾，你就不要出去了，怕会惹祸上身。”纪涴禾却匆忙地朝门口走去，她想要去问清楚，如果方子沨真的出了事情，她永远也不会安心。“碰”地一声，撞到了来人。纪涴禾抬头，看到的便是秦淮之那有些紧张的神情。秦淮之一见到她，便说道，“子沨被困，生死不明，涴禾，你可知这事？”纪涴禾点了点头，“我正想去教主那里问个明白，若真是这样，我打算去一趟京城，不管如何，都要拼尽全力救他出来。”秦淮之沉吟了半刻，抬头静静地看着她，“我陪你。”纪涴禾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好。”两人匆忙到了教主的住所，却看到门口的天竺教弟子都是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而地上，则是被打翻了的饭菜，沾染着几滴血，显然是教主大发脾气拿人发泄。有人见纪涴禾和秦淮之两人要进去，连忙拉住他们，“教主现在心情正不好，你们二人还是过些时候来吧，不然会殃及你们。”纪涴禾对着那人淡淡地一笑，却还是固执地走了进去，身后，秦淮之紧紧地跟随。里面，看到教主正抚着额头坐在那里，而下面则是天竺教里的人，跪在地上，低着头，身子颤颤巍巍的。教主听到有来人的声音，正抬头想要骂，看到的却是纪涴禾，心中的怒意不由更加盛，方子沨也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女的而身处险境，到现在竟是生死未明。“纪涴禾，你来的正好。”教主的声音浑厚，有着一份不由来的冷漠，“方子沨也就是为了你才去涉险，如今，你说怎么办。”纪涴禾对上教主的眼睛，他的眼里全都是怒气，而方才一番话，明显地待着讽刺与怪罪，纪涴禾心中明白，教主认为是自己的到来，让他的大护法如此。“抱歉。”纪涴禾不卑不亢地说道，“属下希望择日便动身去京城，将大护法救回。”教主冷笑，摇了摇头，“凭你？纪涴禾，你虽然是一介药仙，只是武功，你连我教中低级的弟子都比不上，你靠什么去救？”“若救不回，属下也不会回来。”教主显然有些吃惊，倒也没想到一介女流之辈，也会有这样的勇气。方子沨第一次将她带来的时候，自己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也就当做是养了一个侍女，而听到方子沨为了她这么一个女子干了许多蠢事之后，也就只剩下了鄙夷，红颜祸水用在这女子身上也确实不为过。九荣贵为无影楼楼主，却也在这里想跟她缠绵，而秦淮之更是护她左右。啧啧出声，有着掩盖不住的轻蔑。纪涴禾看着教主那打量着自己的眼神，不由蹙眉，他眼中的不屑，她又怎么能看得出来。正想要上前说明的时候，身旁的人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教主，属下愿同涴禾一同去，定会找到大护法。”坚定的语气，不容得人不相信。纪涴禾静静地望着他，然后等淡淡地笑开，同他一起，低头单跪在地上，双手作揖，静等着上面人的回答。只听到“砰”地一声，一只杯子便从上面直直地被扔到了他们面前，碎成了一片。秦淮之连忙用手护住了身旁人，因碰撞而飞过来的碎片扎进了他的手中。两人却都不吭声，纪涴禾只是静静地望着秦淮之手上的伤口，心中有着内疚。“好。若找不回，你们二人陪葬。”说罢，便拂袖离去。纪涴禾久久地跪在地上，直到那脚步声渐渐地消失，才从地上起来，然后拉过秦淮之的手，静静地看着。“以后不用这样。”不用这样为我挡住一切，这只会让我觉得更加内疚，本来就已经还不了了，在添些情只会让自己无颜面对。“秦淮之看着她的头顶，看着她垂下去的眼睛，忍不住地拥她入怀。纪涴禾身子一怔，连忙推开了他，然后匆忙地离开了这里。秦淮之感受着怀中的冷漠，自嘲一笑，也便匆忙离开了这里。第二日，纪涴禾出门的时候看到秦淮之已经站在了外面，而外面，也已经有着二十个人在后面候着。秦淮之看着她出门，说道，“这二十个人是教中武艺最为精湛的，有些人已经奔去京城，我们只要快马加鞭赶上他们就好。”纪涴禾点点头，骑上已经准备好的马，便匆忙下山，朝着京城奔去，而秦淮之觉得人偏多，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便留下了三人，让其余十七人先赶了过去，到时候以教中记号寻找。路过一个茶摊，秦淮之停了下来，说是先休息一下，过于疲累也不好。纪涴禾坐了下来，正想要喝茶，却被秦淮之止住了。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根银针，悄悄地试了下，那根银针便显出了淡淡的黑色。纪涴禾一惊，却也假装不露声色，静静地看着他。而其余三人也早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纪涴禾拿起茶碗，闻了闻，有种兰花一样的淡淡的香气，心中了然。从怀中拿出了一些药粉，趁茶摊主人不注意，倒了一些到茶壶之中，轻轻地晃了晃。又将原先碗中的茶倒在了地上，重新倒了一碗，然后若无其事地喝着。秦淮之知道她定是已经解了这其中的毒，也放心地喝了下去。只是，喝完之后，秦淮之与纪涴禾都倒在了桌子上，其余三人也已经昏迷不醒。茶摊主人一声阴笑，随着从周围跳出来了一些人，约莫有四五个的样子。“总算是倒下了。”“还以为药仙是有多厉害，这么一点毒都能放倒。”“这下楼主应该可以安心了。”“”纪涴禾身子一僵，听到“楼主”两个字便想到了九荣，难道真的是他？紧接着，又听人说道，“楼主想要这人的武功秘籍，得不到，也就只能毁掉了，就像当初明洞一样，满山的药材啊，为了不让他人得到只能放火烧了，老子看着都心疼。”另一人有些着急地问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当然是杀人灭口。”说着，便直直地朝着纪涴禾刺了过来，却发现胸口处一疼，一把剑已经刺进了皮肤，只是稍微偏了一些，没有伤及要害。纪涴禾已经抬头，冷冷地望着那几个人。那几个人见他们根本没有中毒，心中一惊，一个一个地都逃走了，而原先被秦淮之刺了一剑的人也已经昏倒在了地上，似乎已经不省人事。而跟着纪涴禾与秦淮之来的三个人，方宇，陈护与林放本想追上去，却被秦淮之拦下了。“不能防这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也不清楚他们那边是不是还有更多的无影楼的人在埋伏，还是小心为好，就算追上去也不能救出方子沨，我们还是尽快赶去京城。”三人一听，觉得在理，也纷纷收起了剑，骑上了马。到了傍晚，五人来到了一处偏僻地方，那里也正好有一家客栈，五人便住了下来。秦淮之住在纪涴禾的旁边，其余三人也都住在了挨近的房间。纪涴禾刚想睡下，却发现屋中的蜡烛动了动，连忙穿上衣服，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响。“嗖”地一声，便从窗中射进来一支箭，纪涴禾连忙躲过，一个黑影从窗口飞过。她心知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抵挡，听了听外面的声响，然后静静地开了门，匆忙地直接闯进了秦淮之的房间。秦淮之也还没有睡下，正在练着字，一瞧纪涴禾进来，心中有些疑惑。纪涴禾走过来夺过他的笔，写下了一行字——外面有人。秦淮之连忙警备了起来，外面却已经传来了打斗的声音。纪涴禾与秦淮之打开门一看，便看到方宇，陈护与林放三人已经与一群人打斗了起来，而那行人明显是无影楼中的人。客栈中的人都躲在房中，纪涴禾却看到了掌柜的那张熟悉的脸，此刻，他正奋力地与林放相斗着，一看到纪涴禾出来，剑头一转，便朝向了纪涴禾。果然，目标还是自己。纪涴禾苦笑，身旁的秦淮之已经为自己挡下了那一剑。一路上，好像都是无影楼的人在做着埋伏。纪涴禾突然想到方子沨与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他说，放火的人应该是来自无影楼的，她不信，可是现在，她真的已经开始相信了。本来是与方宇，陈护与林放三人打斗的众人，看到纪涴禾，也都纷纷地转了剑，朝着这边过来。秦淮之眉头紧锁，站在纪涴禾的前面，说道，“你在我身后，不要走开，我怕这外面也已经布满了人。”说完，便已经投入到了战斗之中。纪涴禾看到一把把剑穿过秦淮之的脖颈，都险些要了他的命，他却依旧拼了命地在自己面前不离开。如果说看到这些无影楼中的人，纪涴禾有些半信半疑的话，那当她看到苏泠进来的时候，整颗心都已经凉透了。苏泠带着一帮人，是与原先那帮人都是同一个服饰的，每个人的周围都围绕着一种杀气，就仿佛黑白无常，没有情感，冷冷地扫过这里的一切。纪涴禾绝望地看了苏泠一眼，却没有想到身后有人已经拿剑刺了过来。“小心！”秦淮之一声低吼，连忙抽身过来，推开了纪涴禾。听到“砰”地一声沉闷，纪涴禾撞到了一旁的柱子，眼前发黑，最后看到的是秦淮之被刺伤的右胸，鲜血过分耀眼。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还是黑着，而她在的，是一片荒地。秦淮之静静地守在一旁，显然是受了重伤，一直捂着左胸。林放，陈护与方宇三人也都躺在一旁，像是受了重伤，那有些用力的呼吸，让纪涴禾听得有些愧疚。而不同的是，周围已经站满了人，都是天竺教的人。纪涴禾捂着头，发出了一声沉闷。秦淮之连忙转过身，轻轻地扶起了她，“好些了么？”纪涴禾看着他有些隐忍的表情，“为什么每次都要涉险来救我？方子沨也是这样，以后让我怎么还？”她是吼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看到苏泠的那一份愤怒让自己有些承受不住，还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舍命相救让自己觉得愧疚，她只是看着那处渗血的伤口，心中有些难受。秦淮之连忙将她拥在怀中，“对不起”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明明都是自己在这里乱发脾气，纪涴禾苦笑摇了摇头，咬着嘴唇想要努力不哭出来，却还是止不住。“我会在。”秦淮之永远都是这么温柔，温柔地宽容着她的一切。纪涴禾心中明白，淮之的这一番话是为了安慰自己，一路上都是无影楼中的人，最后的苏泠，这已经说明了一切，明明不久前那个人还说要相信他，自己也已经打算相信他，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要做出那么多让自己不得不绝望的事情。最后，纪涴禾只觉得脸上黏糊糊的，眼睛也已经干了，眼泪也已经混合在这有些冷的夜风之中，静静地披着一件大氅，茫然地望着前面。秦淮之也一直在旁边说着之后的事情，后来天竺教的人及时赶到，才救下了一行人。无影楼中的人觉得有些不妥，也都离开了。纪涴禾回了神，直接扯开了秦淮之的衣服，让他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闷响。里面的伤口只是粗略地包扎了一下，还透着血迹。纪涴禾不出声，静静地将那些布轻轻地弄开来，里面，一个清晰的刀痕刺痛了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秦淮之有些尴尬地想要穿上衣服，纪涴禾才回过神来，从一旁的包袱中拿出了一瓶药，是上好的金疮药，又加了一些别的东西，轻轻地涂抹在了秦淮之的伤口处，安静地包扎。秦淮之一直没有说话，他想，此刻的她应该需要一个人安静地想一会，或许这样对她更好一些。包扎完了之后，纪涴禾便将那些药放到了一边，然后躺了下来，下面是一层薄薄的布，透着泥土的气息，还有着些许的起伏，只是她仿佛已经感受不到所有知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秦淮之看着她的睡荣许久，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她身上的大氅弄了弄好，便将她放在一旁的药拿给了另外一些受伤的人使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