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指数:10分
世人皆以为,像雁黎这样的司雪天君应当是极其清闲的,殊不知他要做的事情其实也很多。
每到冬季便要下雪这是常事,再有就是些神山名地的终年降雪,再次就是一些天罚之地的布雪设冰,譬如冰牢、太仓之都等等。
种种要事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不周山的雪结界了。
世说,不周山是人界唯一能够到达天界的路径,但不周山终年寒冷,长年飘雪,非凡夫俗子所能徒步到达。自从共工怒触不周山后,天地的连接就已经断了,但是修仙之人若是能炼其身,锻其骨,凭肉身攀上不周山,那便能修得长生不老的圆满。
而这冰封万里的雪境,正是雁黎的本分。
驾云来到不周山外,雁黎正向腰间摸去,却觉得那里空空如也,这才低头一看,竟不知何时丢失了日月珠。
不周山的守山将是认珠不认人的,没了凭证便入不得山,雁黎正在回想是丢在了何处,就听身后一个戏谑的声音。
“你可是在寻这个?”
一听到声音,雁黎的脸就板了下来,一回身,果见敖晟一手拿着日月珠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家畜贪玩,多亏阿黎送了回来,想来这是阿黎遗失的,便亲自送来。”话说得好像很有礼数,可是敖晟一动不动,似乎是等着雁黎上前来拿。
雁黎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夺手,可敖晟偏偏将手抬高一分,让他抓了个空。在雁黎眼神变冷之前,敖晟将日月珠亲手系在他腰间。
“那日文曲宴会,是我轻薄了你,你若是不怪罪,可要领我的情呢。”这句话,他几乎是压着雁黎的耳边说的。
雁黎皱眉后退一步:“龙太子有眼无珠罢了,何罪之有。”说完,头也不回地入了不周山。
敖晟双手环胸立在空中,这个天君,原来也是个利嘴。
待雁黎布雪阵结束,一出来看见敖晟竟还在原地,微微惊了一下。下一刻就装作没看见一般,顾自回天宫了。
敖晟倒也不恼,挨着雁黎一道飞天,雁黎往东他也往东,雁黎往西他也往西,最后雁黎实在忍不住,说道:“龙太子莫不是路痴?”
言下之意是为什么要跟着他,可敖晟就是个脸皮厚的,竟顺杆子往上爬:“见了你,我便不记得回龙宫的路了。”
雁黎拳头握紧,冷哼一声:“龙太子怕是酒还没醒。”
“说句玩笑话,阿黎可别太认真。不过,我亲自前来向你致歉,你若不领我的情,我如何安心回龙宫呢?”
“既如此,那我原谅你了,请回吧。”
“我敖晟的赔礼岂能是嘴上说说就行了的,那我东海的面子也就太小了。我听说阿黎平日里总是深居简出,不若我做东,带你去人间逛逛吧?”
“不去,”雁黎直接拒绝,半点犹豫都没有,“而且我与龙太子似乎并不熟,太子还是别叫得这么亲切。”
“不喜欢?那改叫雁子?小黎?黎黎?”
“……”
像是怕极了敖晟的纠缠,雁黎立即化作一道光,嗖得一下往天宫飞去,瞬间消失在敖晟的视线之中。
自此以后,天宫里出了一等奇事。那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东海龙太子竟日日遣人往天宫里送东西,还偏偏就送到滕六宫去。
而滕六宫的主子倒也不负众望,那些个礼物都堆在宫门口,积雪盖了好几层,愣是碰都没碰过。
这就长了不少闲言碎语了,有人说是龙太子故意摆场面为了弥补自己在文曲宴会上丢的面子,还有人说是龙太子想为自己的妹妹烛葵公主讨新郎官来了。
不过这些流言只在滕六宫门外,从来都进不了雁黎的耳朵。
他挑拣好一些仙丹,碾碎,走到在自己宫内的水池旁,伸手往下一撒,便有一只通体白色的鱼摇着尾巴浮出水面,嘴巴一张一张地吞食着仙丹,吃完之后才一跃出水面,化作一个纤细的少年。
若是仔细看,这个少年眉目还颇像雁黎,他抬头灿烂一笑:“雁哥哥。”
“玄鱼,你又长大不少。”
玄鱼本是一个被遗弃在海岸上人鱼,雁黎捡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伤,尾巴上鳞片稀疏而丑陋,似乎天生就断了几分。
人鱼族向来注重外貌,有些天生残缺或丑陋的小人鱼,会被无情舍弃。
或许是他挣扎想活下来的样子太过倔强,雁黎违反天规将他养在宫里,好在他向来不与人来往,竟也无人发现玄鱼的存在。
玄鱼摇了摇脑袋:“是啊,这池子我都有些嫌小了呢。”
雁黎淡淡地点头:“我会尽快送你回海里的。”
“不要…”玄鱼拉着雁黎的袖子,小脸拧成一块,“回海里,我一个认识的都没有,他们…都会欺负我的。”
“无论是谁,总要学着独自过活,”雁黎淡色的眸子看他,“依仗别人终究不是办法。”
“我舍不得雁哥哥。”
“海里才是你的归宿,你不属于天宫。”
玄鱼眼睛红红的,将哭未哭的模样。雁黎知道自己这番话或许说得凉薄了些,于是也只能劝道:“也不是立即就要舍了你,别难过了。”
对于那种依依惜别之情,雁黎较为迟钝,总比旁人弱一些。
“雁哥哥,”玄鱼小声呢喃,像是试探一般,“上天入地放眼六界,难道就没有能叫你牵挂的人么?”
这个问题真的让雁黎哑口无言了。
他仔细地想了想,好像自己从未遇见过这样的难题。
他不喜欢喧闹,也不喜欢宴会,人多的地方总让他无处释怀,虚与委蛇之就更不用说了。他只是觉得避开与人的交际能叫他少了些许烦恼,渐渐地就变成现在这独来独往的样子。
自认并没有什么不妥,原来在他人眼中是中异类么?
长久的沉默让玄鱼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正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圆场,就被人打断了。
“我说阿黎怎么不喜出门,原来是‘金屋藏娇’了。”
蓦地瞪大眼睛看去,院墙上横卧着一个人,手支着颌,玩世不恭般低头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