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被针扎了一下。我为那一幕所刺痛，也为自己这样想象文思而难过。半个月前，我还坚信，天下所有女人有“故事”，我的老婆都不会有。就是奥巴马跟我说文思“出事”，我都会毫不留情地揍他。我本想悄悄到家，给她一个“惊喜”。或许她真会给我一个惊喜——说不定她自己开着车跟我一同到家，我只是虚惊一场，她什么事没有。然后我们好好地亲热一回。然后我和文思拨云见日，恩爱有加。然而，面对夫妻感情，再沉稳的人也沉稳不了。我再次拨通文思的手机。起床没有？还在睡呢。起来吧，我刚刚好象看到我们家的红色奥迪了。你就胡说吧，我正在车上呢。你不是说在睡觉吗？是啊，别人开的车，我在后座上坐着睡的。你传一张照片过来。海四方，你要干嘛，昨天晚上说话怪怪的，今天一大早又打骚扰电话，现在又要我传照片，不相信我吗？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假话？她传过来一张自拍。她坐在后座，前边的仪表台上放着一个弥陀佛。她只拍了司机的一只胳膊，看不出是男是女。我们家车子的仪表台上方一直挂着一串白色贝壳，是她用我在外国海滩拣来的贝壳串成，照片上却没有了。是她还是他给换成了弥陀佛？换掉我的贝壳，就是要把我从眼前拿开从心里抹掉。呵呵，或许已经抹掉。我的心又被猛扎一下，为贝壳而痛，为自己的猜疑而痛。我发短信叫她再发一张。半小时过去，手机没有反应。我拨她手机，关机了。她是生气还是另有隐情？车子进入沪杭高速时遇上堵塞，原因是前头有人追尾。长蛇阵摆有好几公里。单从这个黑压压的车阵看，中国人是多么富有，似是一夜之间成了富国，一下子从自行车王国变成了汽车王国，来势汹涌。这就如中国的男人女人一下子学会过西方人的节日，圣诞节母亲节情人节。情人节尤其热闹神秘。中国人车多了，公路堵塞，驾校爆棚，交警疲惫不堪，就连最为宽厚的大气都被呛得直哆嗦。昔日的蓝天患上了哮喘，戴上铅灰色口罩。它第一次向人类哀求：我劝地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限排量。我前边是一辆红色小车，但不是我家的红色奥迪。司机跟我说：哥，发生地震了。见我一脸的茫然，他只好把幽默说白：他们车震了。红车果真在震，越震越大，惊动了前边的人。有人下车看热闹。一个长着红毛的的女孩高叫：加油！加油！司机说，车子还真需要加油了。人们看烦了，红毛叫累了，震动结束了。红车门推开，一条美腿伸到外边。啊，好美，跟我家的文思一样的美。下车的是个少妇，三十四五岁，时尚标致。她走到路边接电话。她声音很美，话儿说得轻柔。风吹动她的长发，美极了。五年前，就是这样的风吹动文思的长发，让我一见钟情，爱得稀里哗啦。少妇说：亲，你问什么声音？风声啊，是电吹风的风声，我正在美发呢，美发师说要三四个小时呢。红车里的男人当当当敲窗户。少妇的嗓门突然提高：又来了，每一次只要我出来你就怀疑，我再告诉你一遍，我在美发，没跟任何人在一起，更没有跟男人在一起。美发厅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知道？我进来时没看。我再说一次，不准你乱怀疑我，这是对我的人格污辱。司机大笑，她还有人格，真逗。前头车上的男人奈不住了，下车拉她。她的火气达到了极点：唐磊，你的怀疑无根无据，我受够了。她把手机摔成了八瓣。男人把她抱回车上。她还是不肯罢休，妈的，我一出来他就怀疑，这日子还怎么过？一股大风吹过，似是上天派来专门掀她的长裙，令其曝光。我的司机生气了，妈的，连内裤都没来及穿上，无耻到家了。我们再没有往前方的红车看，怕他们污染了我们的眼睛和灵魂。我闲着无事，拨文想的电话。我还没问什么，她就主动说他们两口子陪着姐姐和梦梦在外边玩。她怕我不相信，让张小江跟我讲话。我让她把电话给文思，她说文思带莓莓坐摩天轮。我冷笑，呵呵，你怎么不说上厕所？她生气了，你要不信就打姐电话嘛。打就打。我刚要试她开没开机，她打来了。我连叫三声喂都没人回答，只听到她的咿呀咿呀声。“车震”一词再次跳进我的大脑。我叫司机关上歌曲，把手机贴在耳上，屏住呼吸去听另一个人的声音。那头突然没有了声音。几分钟后我才发现她给挂了。我再拨回去，关机了。我可以断定，他们慌乱之际碰到了我的号。我冷笑道：你们也太大意了，无意间泄露了奸情。司机回头看我。我示意他的手机也响了。他拿起来看一眼，扔掉不接。手机再响。他接了，传来了女人的欢愉声，哥哥亲亲地叫。我以为是他老婆跟他撒娇。我羡慕起他。如果文思跟我这样，我哪里还会胡想。接下来的声音让我大跌眼镜。手机里有一个男人大声嗨咻。女人娇滴滴说：哥，你别把车震爆了。司机把手机扔出窗外。我的心情再以不能平复。女人为什么都这么喜欢车震？司机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增加了开车时间。他用了三天半时间把我送到楼下。我掏钱给他时，他说：哥，钱我不要了。为么？我们同命想怜。我知道他指什么，但故作不懂。我不想让别人说文思不好，也不想让别人在这种事上施舍同情。他说：哥，我没日没夜地在外跑钱，全身都坐出病来，年纪轻轻颈椎腰椎都出了病，天天吃止疼片，可是她却在家里偷人。哥，想开点吧，谁叫我们出生在这个不幸年代。我把钱扔在座上，让他快走。车子驶出十几米时，他把钱扔回给我。他对着我又像是对着天说：我还要钱干嘛！他一定非常非常爱他的老婆，明确她劈腿还不愿意离婚，同时又因妻子劈腿而对生活绝望。女人啊，你们为什么仅为一时之爽而把最亲的人害成这样？两天后，我看到一则网络新闻，司机在我们塞车的地方与一辆运煤车追尾，受了重伤。不知道他的妻子看到重伤老公后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为自己的行为难过和内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