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侧跟着跑的丫头，是尹家最机灵凌厉的大丫鬟秋哥，通常只跟在尹夫人身侧。
女子自己撑着伞，另一只手抱着几本书，七分倒袖微微翻下来，青色的素布半裙随着走路摇曳生姿，新学堂统一样式的学生女装，秦璋见过。
“快点，那些可恶的军阀头子，胸无点墨还要充当学识之人，家里的姨太太去世竟然还要老师亲自去点主，真是欺人太甚……”
尹粤眉毛不自觉蹙起来，眸底有藏不住的愤懑泄出来，捏的手里的书页都变了形。
“小姐，这话可说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军官是谁，可别传到他耳朵里……”
“传到他耳中又怎样，他又能拿尹家作何？”
她冷笑，加快了步伐，头也不抬的撑伞快速走过桥，错过了旁边秦璋探究的眼神。
秦璋放慢了步子，走下桥时，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头，只看到一抹素青色的裙角，半晌，忽然轻笑。
那死了姨太太非要找前朝状元张先生点主的混蛋，不就是他父亲偏房所出的他飞扬跋扈的大哥么……
尹家的人呀……
听说尹家的大少爷最近刚娶的太太是个出身极好的新式女性。
可惜了，这么有意思的女人，已是名花有主。
“少爷，少爷……”掌柜的粗砺的嗓音将秦璋的思绪拉回来，一路上，那女子一直在他脑海里打转，素青的裙子袅袅婷婷像在开在石板桥上一朵娇嫩的花。
雨水淋透了成布，好在机器未受影响损失不大，染行赶工几日就能把损失补回来，秦璋处理完事情意兴阑珊，忽然就想去拜访拜访他那久未谋面的大哥。
烟花地出来的姨太太，死在脏病上，至于拿枪架在老状元脖子上逼老状元点主么。
就算是早就被父亲驱逐另辟新府，秦家的脸面，当真是一丝不顾及么。
……
城西的秦氏成衣店，秦璋每个礼拜都会例行走场。
倚着二楼的栏杆，他视线闲闲扫了一眼大厅看到某个身影，顿住，片刻，嘴角淡淡勾起。
又是她？
尹信对于自己的新太太，管束未免太松了些。
“茂茂，别生气了。”尹粤看着朋友，连连摇头，“这世道混乱，早受些皮肉之苦未必不是好事。”
秦大公子的丑事被秦家知道受了教训，今日来他们学堂闹事，今天若不是她忍不住出头冷呛，茂茂也不会被她连累一起打板子，为了让她开心，她便出来陪她逛逛。
“好事？”朱英茂整张脸气得发白，“我说尹粤大小姐，你是不是留洋留的脑子坏掉了，你也挨了板子，怎么就像是没事人一样？被当众打板子，不觉得难堪丢人么……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了……”
尹粤淡笑，“我做的是正确的事，为什么要觉得难堪丢人？好了，你不是要买衣服么，快看衣服吧……”
“对对……”茂茂的注意力终于被琳琅满目的新衣吸引，扎进流云般的彩色中去了。
茂茂出入试衣间，尹粤手指抚在一块成衣布料上，却很久都没说话。成衣布料细腻平滑，纹络整洁，她看了很久，心里默默思量，蹙了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