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城墙。
武平城墙高出蜀国三丈，固若金汤，被称为最难攻破的城墙。
可城墙再高，比不过人心叵测，祸起萧墙。
游生跟苏烬都站在城墙上。
游生那一身红迎风猎猎作响，苏烬从不知道，她穿上红是如此的好看。
而城墙外——
血流成河，战火厮杀。
齐国军队杀到幽都城下，此时誓要攻下皇城。武平筹备世子婚礼，兵力分散，江山眼见着不保。
游生在苏烬的眼里看到的是深不可测的绝望。
那是他誓死守候的武平，如今却被联手攻克。
游生又在笑，笑的直不起腰来。
她梦了多少次灭了武平的万里河山，想了多少次亲手割下武平帝君的头颅。她没有做到，却有人替她做到。
她伸手一把扯掉自己的嫁衣扔到城墙外，里面，仍是一身看不见半点脏的白，还有她怀里一柄锋利的刀。
那是柄好刀。
苏烬将游生拽过去，想要看尽她的心底。
可是他看不透。
苏烬，我跟你成亲。
很久很久以前，他多希望听见游生这样说出一句来。可他到底没有听见。
他早知道太子的野心。早知道太子会勾结楚国和齐国，却没想到太子会蠢到将楚国的兵带进武平的皇城。而那个他敬仰的父皇，最终选择的还是相信太子。
“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做内应？”苏烬问游生。
游生望着他，像是也要看进他的心底。
可惜，她也看不到他的心。
她并没有回答苏烬，而是突然将手里的刀扬起来，狠狠朝自己的下腹刺了进去。
冰冷的刀锋，丝毫没有停顿的刺穿了身体。
她的身子一软，靠在墙角滑落下来。
苏烬的一瞬间像是忘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想起来了，眼睛里的失魂落魄丝毫没有掩饰。
他许久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她已经落到了他的怀里。
“游生！”他愤恨出声，几乎是嘶吼，“游生！”
那一声声的无奈，昭然若揭！
“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这一声用尽了力气，像是从哪里裂开来的花，一瞬间便凋零殆尽。
游生张了张嘴想笑，张开嘴，血却喷涌而出。
多可笑，他还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没了。明明是他杀了她的孩子，他却说是她杀了？明明是他变心在前要娶了别人，却说是她做了内应。
城下，谁叫着：“攻破了，城攻破了！”
游生指着遍地的红对他说：“我终于看到，屠了你的城，灭了你的父皇母妃，叫你生不如死！”
苏烬的眼睛一瞬间烧的血红。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游生从来都不说话，从来都不笑。
生不如死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他无论是哭喊叫还是嘶嚎都掩盖不了心底的绝望、生不如死却不能死的痛彻心扉。
他一生未尝败绩，最后却还是输了，输了父皇的信任，输了他心底的那个女人。
苏烬将剑从剑鞘里拔出来，指着她问，“为什么？游生？”
为什么？
没有答案。
游生笑了笑，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我送了你很多很多的杜鹃花，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是你们蜀国的国花，那是你忘不掉的家仇国恨！”他怒不可遏，扬起手，一剑刺进了她的胸膛。
血喷了他一脸。
游生没想到什么都能静止，一瞬间，力气全都被抽空了，之后就是胸膛冰冷的感觉。
她的眼睛一瞬间空洞失去了光泽。
这一次，她终于能死了。
她整个朝地面摔倒而去，他伸手搂住她。
他眼里那么多的不舍——却刺眼的可怕。
游生突然想起母妃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母妃对她说：“你知不知道，你父皇已经死了。”
她那时候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此时她突然就明白了：因为母妃深爱父皇，知道父皇死了的那一刻，母妃就已经准备去死了。
游生大口大口的吐血，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像是血红的嫁衣。
苏烬搂住她，轻抚她的脸，像是在摸一件心爱的物件，像是在打磨他用了多年的宝剑。
他对她说：“游生，你知不知道第一次见你为什么没有杀你？”
“杀了我母亲的不是你母妃，是苏锦绣。”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落下来。
她无数次，无数次想要杀了苏烬为父母报仇，无数次有方法勾结外敌，做内应灭掉武平国。无数次想要答应太子，无数次……他一遍遍的叫她的名字游生，一遍遍——
一面国仇家恨，一面是深爱的男人。
她才真的输了，输了她自己。
苏烬轻抚游生的头发，“游生，来世希望我们不会再有家仇国恨，你不会再恨我恨得如此之深。”
“来世？”游生将他的剑狠狠的朝身体里推进去——
“愿来世，我不再遇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