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他在这座城市的夜色里这样对我说。我的头被按的很低，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也幸亏这样，他看不见我烧得通红的脸。
我的心居然可以跳得那么快。我想我真的是个笨蛋。
然后一路上我都没有抬过头。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和身旁白泽的黑靴子。真是傻透了。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居然做起凌乱的梦来。
旧校舍里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来来往往，我可以看到他们微笑的嘴角却看不清他们的眼睛，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切的一切都像一部奇怪的默片。
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飞旋。
黑发披肩的女孩在我面前停下来，我看不清她的上半张脸，只能看见她尖尖的下巴和嘴唇，她仿佛在说些什么。我仔细看她的口型，发现她在对着我叫子杭。
我一下子就给惊醒了。
一摸背上，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合着是顾蕊给我托梦来了。
看来这事儿不能耽搁，得今天解决了。否则她缠着我。
下楼时白泽正在做早饭，他围着围裙，将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那里，露出线条流畅优美的小臂。
我看向他时，他正娴熟地将鸡蛋翻面。我冲着楼下喊：“白泽我要吃单面的。”
他仰着头对我一笑：“好，我重新做。”
忽然多出一个人，啊不，是一个鬼给我颐指气使的感觉美好到我想哭。
我坏心眼地伸出筷子戳戳他盘子里的煎蛋：“怎么办，我又想吃双面的。”
白泽毫不吝啬地向我展示他雪白整齐的牙齿，将自己的盘子推到我面前，又拉过我的：“那你吃这个。”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手里的盘子直到他面前：“可是我也想吃单面的。”
白泽用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了我三秒，然后手一推把盘子送到我面前：“都给你。”
而后他就双手撑着头看我吃。
我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唐半夏你好作。
然而白泽就像一个小媳妇一样任劳任怨，对我的任性没有半点怨气。
我走在马路牙子上，双手展开一摇一晃地走着。白泽走在我前面。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他真的好像老天给我的哆啦A梦。他们说哆啦A梦是大雄的一场梦，但是我真的不希望白泽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
这么想着，白泽忽然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我，嘴里还叼着一颗棒棒糖。我一吓，差点从马路牙子上掉下来。心里却盘算着，这小子时不时让我吓一跳的毛病可不好，什么时候得改改。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白泽入侵我的生活已经这么彻底，早就成为了每天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白泽不在了我会怎么样。
我只是不懂珍惜地享受着，挥霍着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让我后来每每想起来，都想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我们来到高二数学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午休了。
然而我站在那扇淡黄色的木头门前却犹豫了半天。
师子杭不是我们的老师，却和教我们的张魔女在一间办公室。让我在张魔女面前晃荡，这不是小肥羊往老虎嘴里头送吗！
可是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张魔女居然和一群老师一起吃完饭晃荡晃荡地回来了。
我都来不及躲就被她逮了个正着：“唐半夏，你怎么现在还在这里晃来晃去！吃完饭不好好自习，昨天的作业订正了吗？”
我收回预溜的步伐，谄媚地笑道：“张老师，其实我是有一道问题不会想问你。”
“哦？进来吧。”张魔女的表情明显温柔许多。白泽却在一旁忍笑忍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然而后面的老师却以为我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好端端的去瞪墙做什么。可怜我的一世英名就这样毁了。
我就这样在办公室里被张魔女摧残了半个小时。不过老天还算体恤我，让我出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撞见了师子杭。
“师老师。”我叫住他，他微微惊讶的看了我一眼。
“这位同学是？”
“哦，我是高三（3）班的唐半夏。师老师，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能借一步说话吗？”你看，我最近多不正常，连借一步说话这种酸腐文人的典型句式都出来了。
师子杭倒是没有拒绝，跟着我来到了走廊尽头的小阳台。
我直接开门见山道：“老师你还记得顾蕊么？”
师子杭愣了一下。眼底都是震惊：“你怎么知道顾蕊？”
“这个……说来话长。”我不知道读着马克思主义无神论长大的优秀共产党员师子杭会不会相信鬼魂这种东西，只能含糊其辞。
他却没有一点让我蒙混过关的意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要把我脑子里那点东西看穿。他毕竟是个老师，他这样，我怕。于是我把什么都招了。
“其实是这样。那天去旧校舍，我看到顾蕊的鬼魂了。”
“什么？”师子杭本来拿出火机准备点烟，听到我这句话火机立马掉到了地上。
“她好像变成地缚灵了。因为十年前没有等到你见那一面。”
师子杭的神色已经是呆呆的，也不知道我说的话都听进去没有。
我本来以为他不会相信，应该是大笑两声然后把我当成问题学生赶走的。然而看他此刻的表情，居然是相信了。
不是吧……
这种事情都能相信的这么快的……
“她在哪里？”他忽然开口问我。
“啊？”我没有反应过来，竟然呆呆地反问了一下。
他却没有再说话，一支没有点燃的烟夹在他手里显得很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