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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离开驿站,趁着天黑赶路。由于已经宵禁,故而二人将马弃了,施展轻功在屋檐上跳来跳去,以躲过禁卫军的巡查。
方寒的轻功比展封好很多,提前一步到了刘府墙头。夜色已深,但是刘家娘子生前的院内却还有亮光。方寒隐在树叶后面,静谧无声的看着院中的一切。
很快展封也紧跟而来,落在方寒身边,刚准备开口,便被方寒一手捂住。
“嘘。”
随即,方寒指了指那亮着烛光的屋子。从窗户纸可以看出一个剪影在里面晃悠,仔细听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吱呀!”
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他手上抱着一个箱子,定睛一看,居然是刘大人。只见他神色匆匆,嘴角下沉。左顾右盼一阵,方才谨慎小心的将房门关上。
随即还用一把大锁锁住了房门,方才疾步离去。
刘大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方寒拉着展封跳下墙头。
“这刘大人在自己家都像做贼。”方寒抱着胳膊小声道,语气里带着戏谑。他侧首看向展封,“琼花毒在服用三个时辰之后才会发作,按照时间推算。下毒之时,刘家娘子应当还在府中。你说,这闺房之中是否会有线索?”
“若是没有,我也不会过来。”展封抿唇,走上前。从腰间取出一根铁丝,不出两下便将那门锁撬开。“走。”
说完,展封推开了一条小缝。二人侧身进屋,展封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火折子,吹燃。
刘家娘子闺房模样尽收眼底,屋中最打眼的便是满墙挂着的字画。传闻刘家娘子丹青极好,如今看着这满墙的画儿,只能感叹传言不虚。
只是那墙上空了几个地方,展封走进去看。空白的地方上面也有钉子的痕迹,以前应当也是挂过画的。
“展封,你看。”
方寒轻声喊道,展封微微呆了一下。这厮还是头一回叫自己的全名,他望向方寒。他站在那方红木书桌前,手指向的是桌上的砚台。
一般人的砚台大多放在纸笔的左边,可是刘家娘子桌上的却放在右边。
更奇怪的是,笔架放在左边。展封再次抬眼去看那墙上画上的题字,从笔画来看,的确不像是一般人。
“这位刘家娘子,居然是个左撇子。”
二人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随即四目相对,一同笑了一下。
“倒是很少见到女子左撇子。”展封小声道,见方寒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遂接着道。“再找找,看还有没有旁的线索。”
方寒答了句嗯字,转身翻找起来。
只是两个人寻了好一阵,都未曾发现有琼花毒的痕迹。除了角落里面残留了一包药渣以外,未曾发现别的东西。
“这是清热解毒的,春日内火旺盛,很多人服用。”展封闻了一下,将那药渣放下。
外头响起窸窸窣窣脚步声,转头瞧,时间过得真快,屋外已经有了隐隐的亮光。
“撤吧。”展封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个屋子虽大,却什么都没有。
二人空手而归,展封回到大理寺,已经是寅时。
他没有打扰其他人,翻窗户进了自己的院落,睡到床上。忙了一夜,着实有些困。
可时辰不早了,今日虽是休沐,院中打扫的婆子却是不休息的。天刚露出一片鱼肚白,婆子便尽职尽责的拿着大扫帚在院子里面扫起地来。
声音哗哗的,展封是头猪也睡不着。
他双手枕着脑袋,强行逼迫自己睡觉。
“哎呀!你这丫头,这是做什么呢?”
扫地婆子却突然大叫了一声,喊住了收拾房间的小丫鬟九儿。
“章书吏的屋子里面闹耗子,我昨日买了砒霜把它们毒死,今天看见就顺手丢出来了啊。”九儿撅起嘴巴说道,“您老可管的真宽。”
说完,她拍拍手打算回屋子。
婆子却拉住了她,“你这个傻丫头,这院子里面是养了狗的。你把死老鼠丢在这里,若是狗吃了也会死的!”
展封听了这话,猛地睁开双眼。他脑海中浮现出一群乌鸦从轿中飞出来的场景,那群乌鸦嘴里都叼着肉,不仅如此它们身上也沾着血。
若尸体是中毒身亡,那为何……乌鸦吃了之后并没有死呢。
他翻身而起,拿起身边长剑夺窗而出。
“喔唷!”婆子眼前闪过一个黑影,手上扫帚都吓得掉落在地。“刚才什么玩意过去了。”
“好像是展大人。”九儿手里提溜着一只死耗子,目瞪口呆的指着展封房间掉了半拉的窗户。“他从窗户口飞出来的。”
……
“神捕就是不一样……”
婆子捂着胸口叹了口气,“告诉章书吏,让他来修一下吧。”
“嗯嗯。”九儿乖巧的颔首,提溜着死老鼠到处晃悠。
且说展封,他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损坏了财物,满脑子都想的是仵作颤抖的双手以及那信誓旦旦的话。
“尸体手指甲是黑的,就连身上也有青黑色的斑点。”
仵作究竟为什么撒谎,真正杀害刘家娘子的到底是何人,展封双腿不停,他似乎越来越接近真相!
大理寺旁的小巷子,仵作就住在里面。展封拉住街口一个卖油条的小厮问,“午马仵作住在那一间屋子。”
“里面左边第五间。”小厮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有些被展封的眼神吓到。
他话音刚落,一阵黑影刷的一下从眼前过去了。大白天的莫不是见鬼了。。
左边第五间,一扇破旧的木门,门上还有很大的漏缝。展封拍了拍,里面却没有动静。他侧耳听,寂静无声。
此刻是众人起床的时间,午马不可能不在家。他犹豫了一阵,蹬蹬两下翻墙进去了。
院子简陋,院内的竹竿上还挂着晾晒好的衣裳。展封敲那房门,门却自顾自的开了,原来没有锁。
走进去是一个简朴的厅房,左边挂着帘帐。“午马!”展封喊了一句,见没有人回应,便用长剑挑开那帘帐。
帘帐里面有一张木床,床上躺着的正是午马。
只是,已经死了。
午马是趴着躺在床上的,他的后背有一个很大的血口,床单被血染湿。血还没有干,闻得见腥味。
展封将尸体翻过来,午马的五官极度夸张的扭曲着。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死之前应该很惊讶吧。院中的衣物还在滴水,看来午马应该是刚死不久。
一个四五十岁的仵作被人在院子里残忍杀害,这个凶手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露出马脚。可展封不得不承认,这一招虽然险,但却彻底断掉了他的线索。
尸体已经封棺下葬,刘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开棺验尸。最后这个仵作所说的便是事实,而拥有琼花毒的王富商就是真凶。
若这件案子不是他展封来办,早就匆匆判了。凶手的小算盘打的很好,只是可惜,他的对手是展封。
展封回到大理寺,让手下人将仵作的尸体收敛好。他没有在现场找到杀害仵作的凶器,而从伤口来看,应当就是普通的长剑。满大街的人都有可能拥有,无法明确是何人所为。
“喂,听闻仵作死了。”
方寒走进来,脸色略有些苍白。他又换了衣裳,这行头一天一样,真是有钱。
“今天早上刚死的,我去晚了。”展封颔首,有些疲倦的用布一下一下的擦自己随身的长剑。“就差那么一步。”
“所以尸体不是中毒死的咯。”方寒手里捧了个烤红薯,坐到展封办公的桌子上,边吃边说。“这么一说,仵作是先拿了凶手的钱说谎,之后被过河拆桥。”
展封冷冷的瞥了方寒一眼,“给我吃点。”
……
一晚上加一早上没吃东西,实在饿的厉害。展封伸出手,找方寒要吃的。
方寒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掏出来一个红薯,“就知道你也没吃,特地给你买了一个。”
“谢谢,多少钱。”展封打算从怀里掏钱,却被方寒不屑的制止住。
“我的老师是严清诶!注意点,我是差钱的人吗?”说完,方寒优雅的秀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玉佩,“你看看,这玉佩都能把整个帝京的烤红薯摊子买下来了。”
“方寒,我想开棺验尸。”展封剥下红薯的皮,眼神坚定。
“你已经知道不是中毒死的了,为何还要开棺验尸!”方寒稳住自己手里的红薯,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呀再说了!
“我知道,可旁人不知。若是这件案子月底都找不出凶手。身怀琼花毒的王富商一定会被推上刑场,你也不是不知道,皇上想要王家的钱不是一天两天了。”
“该死的胖子,出门娶媳妇身上带什么毒药啊!”方寒狠狠的敲了下桌子,展封说的没错。本来皇上让刘王两家联姻,便是为了搞钱。要是被他知道仵作死前所说的话,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将案子颠倒黑白,一次性搞到王家所有的钱。
展封看着方寒变幻莫测的神情,猜到他也不想让王富商背锅,便小声道。“你老师是相国,若是他出面,刘大人定然不会阻拦我们开棺验尸。”
“可我老师不一定会答应。”方寒犹豫的回答,“若是你愿意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我便帮你去说情。”
说完,他狡黠的打量着展封,眼神渴望的很。
展封下意识的抱起胳膊,“只卖艺不卖身。”
“自然,你我都是男子,身子不都一样吗?”方寒笑着颔首,弯下身子凑近展封。“放心,我肯定只要你卖艺。如何?”
“你先说是什么吧。”展封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后背有些发麻,他下意识的握紧长剑。
方寒微微勾唇,伸手摸上展封脸。“扮一次女装给我瞧瞧。”
“……”能不能打死这个人!!
“手放下,很脏。”展封开口,视死如归的闭上眼。“我答应你,但一定要开棺验尸。”
“好说好说,多给我老师送点钱,没有什么办不成的。等着吧,展大人。”方寒笑着眨巴眨巴眼,随即一掌拍到桌上,借力飞起,很快离开了屋子。
展封松下一口气,握着长剑的手也跟着放松下来。每次跟这厮说话都弱弱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色若有所思。上一次被人摸脸,是什么时候了。
且说这仵作死后,由于他没有家人,所以章书吏作为老好人便着手帮他办葬礼。仵作身上没什么钱,章书吏便去了他的院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变卖的。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只看见了几幅书画一根金钗。他思量着这几个玩意儿看上去比较高档,要是他拿去卖难免被人坑。所以干脆拿着东西去找展封,一进门瞧见大人正摸自己个儿脸呢,一时诧异。
拉过九儿问,“大人魔怔了吗?”
“没有,方公子刚来过,大概是又吵架了。”九儿晃晃脑袋,“对了,大人房间的窗子坏了,你若是有时间记得修一下哦。”
章书吏翻了个白眼,“好。”
随即他走进屋子,讨好般的喊了声大人,见展封看过来,他方才敢走上前将那些字画金钗放到桌上。
“这是我在仵作房间发现的字画首饰,我想着拿去卖点钱。可又不识货,大人你看看这些能值多少钱。”
展封随便一瞥,却定住了神。这个字画很眼熟,他将它们摊开。在左下角看见了一个红色的章印,这是刘家娘子的印章。昨夜那屋子里的字画上全都有盖这个。
“这是从仵作的房间里找到的?”
“对。”章书吏疑惑的点头,“有什么问题吗这些玩意。”
“嗯。”展封颔首,“给我去查,仵作这几日都去见了什么人,分别在什么时间。越精确越好,明白吗?”
“是,下官知道了。”章书吏头一回看见展封这样认真的神情,他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认真起来的展大人,倒是比平日多了几分硬朗英俊。
此时此刻,走往相国府的方寒却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捂着嘴巴,有些嫌弃的用帕子擦了好几遍,随即将那帕子丢弃。
“这样好的天气,本公子为何还打起喷嚏来了。”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天上灿烂的日头,被晃得眼花。
相国府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撞到了他。
“方兄。”
“是你啊。”方寒定睛看去,原来是去年的落第秀才尹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