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热乎乎的素火锅，上菜喽。”青须总管按照清欢的配方，吩咐后厨煮了热气腾腾的一大锅，让小张端了上来。
唐玥看着这清汤寡水的一大锅素菜，胖脸皱成一团。
“永别了，我的红烧肉。永别了，我的酱猪蹄儿。永别了，我的四喜丸子！”正式开吃之前，唐玥深深地瞧了锅中的素菜大联盟一眼，怨念地默哀。
“试试吧，挺好吃的，不骗你。”清欢指了指还冒着热气的石锅，一脸期待。
唐玥低了头，艰难地捉了一双筷子，就是迟迟下不了手。
花花绿绿的一大锅，红的是番茄和甜椒，黄的是玉米和党参黄芪，绿的是菜叶儿和西兰花，白的是萝卜、豆腐块和豆芽菜，黑色的是香菇……
咦，香菇？
诶，果真是蓝瘦，香菇。
“快试试。”清欢仍不停催促。
“能吃到我家秦师傅亲手做的菜，真的是你的福分，有什么可迟疑的。不是我吹，我们家秦师傅，早晚是要取代那谁，成为响当当的天下第一厨！”
自称食家庄老板的这家伙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家厨师的首席粉丝，一直在这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个什么劲儿。
清欢已经不想理这位随时忘记吃药的采花贼老板了。
虽然对蔬菜之流都没有什么好感，但豆腐应该是还能勉强接受的吧。唐玥艰难地举箸，夹起一筷子豆腐扔进嘴里。
唐玥生无可恋的闭上眼睛，将白花花的煮豆腐一筷子塞进嘴里，闭嘴，嚼了嚼。
还以为会是嚼蜡一般的口感，没想到，嗯，咬起来还挺滑嫩的。唐玥又夹了几筷子豆腐扔嘴里，口感比水煮肉片还要滑嫩，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就连吞咽下去之后也口齿留香，吃起来很是鲜美清新。和家里以前的厨娘做出来的效果完全不一样啊喂。
卧槽，记忆中的豆腐完全不是这种味儿！
唐玥陷入了混乱，她不可置信地又尝了尝生菜叶，脆生生的口感，味道清甜得像是带你直接走入了春天，连舌尖都刮着春风的甜美气息。
连煮软了的番茄也是，咬开之后变为一包汁水在舌尖融化，和鲜汤完美融合之后的独特香味，这一切都是超越了平凡的极致美味啊。
唐玥自从很小的时候，有幸尝了尝家中新来的厨师做的“全素宴”，简直是三观尽毁、五内俱焚、神魂颠倒，从此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虽然那位厨师因为手艺实在太过清奇，即便是以唐老太太的亲姑奶奶这层关系护体，也在三日后被唐家辞退，领着三年的工钱告老还乡了。但唐玥却留下心理阴影，从此再也不肯食半口蔬菜，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肉食女。
但今日清欢逼她吃的这锅素菜，却完全不同于记忆中天崩地裂的味道，如春风吹过沁人心脾，简直是蔬菜界的一股清流。
“好吃！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好吃的煮蔬菜，真是令人叹服。”唐玥一刻不停地夹着菜，用实际行动表达着对清欢这锅素火锅的无上赞许。
“呵呵，好吃你就多吃点，毕竟吃这个不容易发胖，没压力。”清欢自己也没料到一锅再寻常不过的素火锅会收获唐玥这么热烈的反响，有些惊讶。
“你不知道，我至少都十年没吃过蔬菜了。”唐玥一遍说着话，一边还不忘狼吞虎咽。
十年？
这下不止清欢，全场各位都被惊呆了。
“你们家干啥不给你菜吃？”小张脱口而出,作为一个热爱菜蔬多于肉类的养身少年，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十年来都没碰过一口蔬菜的人。
“不是他们不给我菜吃，是我自己不愿意吃。”唐玥边吃边道：“小时候我家来了一位自称素食主义者的厨娘，她做菜不放油不放盐，菜是全素的，里面连一星点肉粒都见不着。而且她做菜，不管什么食材都是一个味儿，也只有一种做法。就是把菜丢进大锅里，加一大瓢水一阵猛焖，直到水焖干为止。所以直到最后，我们根本分不清什么菜是什么菜，那玩意儿说真的，简直比泥巴还难以下咽。”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牛逼的操作，这么简单粗暴的厨师……全场皆惊。
“难道你们没有给她提提意见之类的么？”青须总管很是不解，关于这位唐大小姐他也略有所耳闻，她家在余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怎么会请这么一位厨师。
“提了啊，我吃第一口就咽不下去了。”唐玥回忆起被那几顿黑暗料理所支配的恐惧，哭丧着脸道：“可是姑祖祖说，这就是正宗大锅菜的做法，虽然吃起来没什么味儿，但是对身体好。蔬菜就是这个味道，素食主义者都是这么吃的。”
清欢无语，话说那人是不是对素食主义者和蔬菜有什么误解。
“自从那几天后，就算是时隔多年，我也再没有吃蔬菜的勇气了。”唐玥无奈地摇摇头。
“可那几顿饭不是你们全家人一起吃的么，为何独独就你一个人留下了阴影？”不正经的少年老板难得正经一次，态度端正地问向唐玥。
“不。当时我爹说他有好几个大生意要去豪华酒楼和其他老板商谈，我娘说她表姐约了她一同回门探亲，连奶奶也推辞头晕吃不下饭要回屋躺着。然后那时弟弟还还没出生，所以后来就剩下无辜又可怜的我一个人出现在饭桌上，吃不下又溜不掉。而且姑祖祖说了，我正值长身体的黄金阶段，更不能养成浪费粮食的坏习惯。所以那一大桌子菜，最后都逼我吃光光了。”
这个故事真是令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在场各位在一致的目瞪口呆五秒之后，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怪不得唐玥的胃口会被撑得那么大，还对全天下的蔬菜恶意满满、如临大敌，原来是因为这段童年阴影。
“摊上这么个长辈，不可谓不是你毕生的劫难呐。”清欢总结陈词道：“不过没关系，既然你遇上了我，我自然会想办法拯救你的。以后你的减肥餐，就交给我吧。”
此时的清欢，在唐玥眼中简直就是个身后带有圣光的下凡谪仙，每说一句话都慈眉善目，闪闪发光的那种，简直可靠极了美好极了。
唐玥又扒拉了一大口脆生生的生菜叶、水灵灵的白萝卜，眼含热泪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