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世代经商，沐萱也知晓一些这里的门道。裴湛当时一介少年，接管家里生意时，估计受了不少的委屈和阻挠。南楚商人的地位已经提高了不少，但还是远远比不上读书人。裴湛当年弃学从商，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母亲听说大哥不肯读书了，抱着他哭了一场。我母亲一生要强，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落泪。大哥上手极快，不出一年就将家里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宗族里那帮人仍然不肯放过我们，说是要重新分家，打我们家产的主意。四叔在山西领兵，没有子嗣，大哥做主将我过继给了四房，得到了四叔的支持，宗族分家的事情才平息了下去。”
提起哥哥，裴炎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人也严肃了许多。他清瘦的影子在树下拉的长长的，平添了些许萧瑟之意。
“大哥这些年过的不易，很少见他开怀大笑。但他成亲后开朗了许多，写给我的信中语气也有了明显变化，我曾经一度为他高兴。可是这次回来，我发现他又变了回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敢断定他是遇到了非常为难的事情。”
裴炎平时总是一幅玩世不恭的表情，这会正经起来，沐萱才发现，他的侧脸和裴湛非常的像。兄弟俩都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和棱角分明的脸庞。
沐萱微微怔了一下，才道，“他最近半年是变得很奇怪。婆母生病，逼我打掉了孩子，又娶了卿卿进门。他原本也不是好色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着沐萱的话，裴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思索了良久，才慢慢说道，“你这次出事，大哥心里惦念，只是他一向中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他月底就要回来了，有什么事情你亲自去问他。不要乱猜，也不要听什么人乱嚼舌根子。”
沐萱默了半响，这才点了点头。
年底，裴炎收拾行李去了山西，裴湛也如期赶了回来，回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先去给母亲请安，然后去看了沐卿卿。沐卿卿撒娇胃口不好，他只好留下来陪她用过些点心才脱身。
他踌躇了半响来到了书房，不想沐萱伤好后，已经搬回了梨白居。
他只好又折道去了梨白居。沐萱搬过来大半年，他是第三次踏进她的卧室。房间内布置的简单整洁，除了一张床和两个椅子、一张桌子，再空无一物。桌子上的梅瓶里插着一大束火红的梅花，给这个房间里平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和他们以前的房间比，这里简直可以算得上寒酸。
沐萱已经伏在书桌上睡了过去，面容娇好如海棠初绽。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这才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正要盖上被子，却不想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嬷嬷，外面下雪了吗？”
裴湛愣了愣，起身打开了窗户，外面果然已经零零星星飘起了白色的雪沫子。风夹杂着雪飘进来，沐萱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愣愣地盯着裴湛半响才道，“是你？”
裴湛叹了口气，坐到床边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是我，你身体可还好。”
这话他不问还好，一旦提起，沐萱只觉得心里酸涩难当，这半年所受的委屈排江倒海的翻涌起来。她昏迷时，曾经以为终于等来了他。可当她醒来时，他却没了踪影。
沐萱使劲推他，奈何手劲太小，推了半天没推开，干脆一狠心低头咬在他的肩上。这一咬使足了十成的劲，裴湛强忍着痛，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肩膀上骨头硬，换地方让你解解气好不好？”
沐萱一把推开裴湛，伏在床边低声抽泣，哭声里饱含着委屈和压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