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严家的花园并不算空旷，此时天色也还正亮。但霍凌却隐约感到，有一丝寒意从心底慢慢生出来。
“见鬼了……见鬼了……”
楚熙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寸，和之前那种贵妇人的样子判若两人，两只手死死抓着头发，眼睛瞪着霍凌手里的手机，开始不停地小声嘟囔起来。
而在她的旁边，张倩倩虽然反应没那么大，但脸色也明显有点发白，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一言不发。
“你们先冷静一下。”
霍凌皱了皱眉。
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如果真是有人刻意为之，相信现在楚熙的失态已经让他达成了一半的目的。
“就是，快别念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鬼都在人心里。”
话音未落，奈落也翻了翻白眼，有意无意地瞟了下楚熙，皱着鼻子说道。
“没有鬼？！”
“没有鬼你们给我解释一下啊！”
“前几天追悼会一结束，我就让倩倩开车把他的尸体带了回来，我们还一起把他埋了回去的！结果、结果就只是一周左右啊，这尸体——”
“好了熙熙。”
楚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尖厉，张倩倩连忙过去扶住她，有点抱歉地看向霍凌：
“不好意思，我先带熙熙去休息一下，你们先走吧。”
“好。”
霍凌点头。
王尚严的尸体都不见了，楚熙又被吓成这样，再继续待下去，确实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他倒是有一点好奇，王尚严既然人都死了，追悼会之后，直接拉到殡仪馆烧了不就行了，楚熙干嘛还要费这种力气带回来。
“奈落，查一下这个张倩倩。”
霍凌一只手点在下巴上，顿了顿，又说道，“另外，着重查一下她这个人的为人习性，和周围的风评。”
刚才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现在冷静下来，霍凌才有时间梳理楚熙和张倩倩的反应，这么一想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人明明是张倩倩杀的，楚熙不过只是帮她扛了这个罪名，可刚才，他怎么感觉楚熙的反应比张倩倩还大？
虽然乍一看，张倩倩表现得也有些慌张，但总体感觉还是隐隐有点刻意。
她的眼神，似乎……
并不像是一个真被吓到了的人。
“好。”奈落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这尸体也不见了，骰子也没线索，这单生意你不是没法往下查了？”
奈落又皱了皱眉，小声问道，隐约有点担忧。
毕竟霍凌打从开这个事务所以来，在外面的名头就极其强劲，甚至有人宣称，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单子。
如果楚熙的这个单子，霍凌卡在这里没法继续查下去，那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名声受损，甚至奈落，也有可能会饿死在事务所里……
“只能先看着办了。”
霍凌双眼微眯，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他暂时还没有别的头绪，但他倒不觉得自己会被这小小一单难倒。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过。
砰！
只顾着看霍凌的奈落一时躲闪不及，直接就被那人撞了个满怀。
“啊哟，你谁啊！”
奈落顿时捂住了脑门，而那人也是略显痛苦地捂住了头，急匆匆的步伐一下子停了。
霍凌打量了一番这人。
她脑门上盘了个很老气的发髻，上身穿着一件碎花布衣，裤子黑的，鞋子黑的，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并且在她手上，还挎着一个洗得有点发白的环保袋，里面似乎装满了瓶瓶罐罐，这么一撞顿时发出了清脆的碰击声。
“你是……”
不知道为什么，霍凌隐隐感觉这人好像有些面熟，应该是不久前见过面的。
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了。
“我、我不认识你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人却跟见了鬼一样，眼睛瞪得溜圆，极其慌张地摆了摆手，“别跟我说话！什么、什么尸体……什么骰子……我都不知道的！”
尸体？
骰子？
要是她不这么故意来一句，霍凌倒并不会想到那些。只是现在看来，她却好像是因为心虚，所以在刻意隐瞒什么。
“不好意思，请问你在说什么尸体？”
“我真的不知道！别跟着我了，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过！”
那人又慌里慌张地胡乱挥挥手，闷头就想走远，似乎非常恐惧和霍凌说话。
等等。
看着她的侧脸，霍凌眼底突然有神光一闪。
记忆中的一道人影，隐约，和此刻这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你是楚熙家那个保姆，刘妈？”
“你——”
话音未落，那人脚步猛地一顿，片刻才僵硬地扭过头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霍凌微微眯了眯眼。
刚才刘妈的举动，就和当初他刚来这幢别墅时候一模一样，一样的刻意偏着头，避开自己的视线，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敢跟自己说。
也正是这一个细节，才让霍凌想起了她到底是谁。
不过霍凌没多废话去解释，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刘妈，你到底在怕什么？你是不是在这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别瞎讲！我、我……”
霍凌这话刚一说出来，刘妈就顿时瞪大了眼，脸上涨的通红，尤其往周围看了一圈，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
“没事的啦。”
此时奈落也终于揉着脑门站起来，嘟起嘴说道，“我们又不会跟别人说是你告诉我们的。”
“真的吗？”
刘妈看了看奈落，又看看霍凌，半响，才露出一丝挣扎的神色。
“嗯。”霍凌淡淡点头。
刘妈又沉默了一会，才猛地一咬牙，凑近了霍凌二人说道：
“我、我跟你们讲啊，这家人……绝对有鬼的！”
刘妈两只手绞着衣角，嘴唇咬了一会，才仿佛下定决心说道，“就是那天，你来的前一天晚上啊，我在照常搞花园里的那些树苗嘛，然后突然——突然发现有一块土，是湿的哎。”
说到这里，她又左右看了一圈，神情显得非常紧张：
“按道理我都是早上会给树苗浇水，那时候都下午六点多了，水再怎么样也应该干了嘛，我就有点奇怪，踩了踩那片湿土，结果发现那个好像不是水，是红颜色的腥腥的东西。而且，下面好像还有东西……”
“下面是什么？”
奈落两只小眉毛也紧紧地皱了起来，抬头看了眼霍凌，追问道。
“说到这个，我现在还会发毛，那个下面，是一只人手！”
“人手？！”
刘妈此时的神情极为恐慌，显然不是装出来的。这两个字，顿时就吸引了霍凌的注意。
难不成刘妈那时候看见的，就是王尚严的尸体？
“没错啊！哎真的是造孽啊……那个红颜色的水，肯定就是血了啊！”
刘妈整个人此时都开始微微发抖，脸色都有点发白，“我一开始没认出来，还蹲下去扒拉了两下，还发现那手里还抓着一个东西。”
“什么样子的东西？”
“我也说不好，就是、就是一个白色的小东西，好像是那种下飞行棋用的骰子吧，但是看起来又高级很多……”
轰。
霍凌只感觉脑海狠狠一震，仿佛被人，用锤子重重敲了一下。
骰子？
王尚严的尸体紧紧抓着一枚骰子？
眼前仿佛浮现出了父母死时……
当年，在父亲的尸体手中，也紧紧抓着一枚骰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