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体不能够动弹，但慕容轩试着开口说话，“合作也是和有利用价值的人合作。”
“也是，那叫利用，”太后也是彻底地撕去伪装，面露疯狂之色，“你没有资格拒绝我的利用。”
“我可以自杀，我死了，棋子也不复存在。”
“听起来行之有效，但你很惜命，你其实比谁都怕死，因为你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死了也没有资格卸下。”
慕容轩忽然沉默了，她的确背负着整整一世的因果，但她不认为太后会知道自己的秘密，极有可能认为是她背负着母妃的仇恨。
“你就不怕我这个棋子，有一天反过来杀了你这个棋手？”
“哈哈哈哈我等着这一天。”
太后离去，慕容轩眼神复杂，既然自己这枚棋子被重新捡起，那么就有新的弃子。
再尝试，身体终于能够动弹，虚弱感袭来，最后她只能够躺回床上。
莫常钦……
之后他是来过的，告诉慕容轩明日举行登基大典，他的父王，已经在帝都大肆设宴，以接风洗尘的名义，受诸多名贵珍品，借以笼络诸多世家贵族，朝廷大臣。
太过急切，太过张狂，镇明王爷取代慕容国皇室的野心，彻底地暴露出来。
但太后舍弃他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他太危险，不适合作为一颗棋子，迟早会反过来吞噬太后这个棋手。
其中慕容轩有无数次机会告诉太后将莫常钦舍弃并有可能镇压镇明王爷一派的机会，但她选择了沉默。
最后看着这个性格怪异的少年离开时，慕容轩眼里是若隐若现的哀凉，最后渐渐归于深潭。
皇位的路上，只能够活一人。
第二日清晨。
慕容轩强撑着起来，打开门，便看到一队在外守着的宫女。
“奴婢拜见康荣公主。”
有宫女匆匆离开，不多时如意便领着一队宫女前来，手中托着东西，盖着丝绸。
如意福了福身，“太后命奴婢为公主梳洗参加今日的登基大典。”
繁复的工序下来，中了毒本身就虚弱无比的慕容轩已经疲惫地睁不开眼了，也就由得宫女们折腾。
只是太后硬是要自己参加新帝的登基大典，是让慕容家明面上最后一个子孙观看归属慕容家长达几百年的秀丽江山易主吗？
此后，皇族便不再是慕容一族，而是莫氏一族！
如果开国先祖有灵在天，恐怕会觉得无比讽刺，慕容国的江山没有葬送在他国的铁蹄，却葬送在了多年以后一个外戚女人的手里。
慕容轩眼中闪过一丝哀凉，想要昏沉睡去时耳边却响起如意的声音，“公主渴了吗，喝口茶吧。”
“嗯。”慕容轩的确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身体脱水严重，不再顾忌对方是太后贴身婢女的身份，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入喉是沁凉的苦意，但随即便飘散出甜味，将洛神香带来的困意洗涤得干干净净，经脉重新恢复平稳，只是有些虚弱。
这竟然是洛神香的解药！
慕容轩不动声色将茶杯递归如意，后者趁着宫女还在忙碌中向她点头，嘴唇嗡动。
太后。
慕容轩读懂了如意的唇语。
皇宫的顶头，是浩瀚无垠的天空，传说星辰永无坠落，即便烈日当空，仍在虚空中闪烁光辉。
群臣高呼万岁，他们的声音震荡苍空，新帝在太后的牵引下，一步一步登上最高的祭祀圆台，传说这是最接近神的地方，每一任帝王继位，都要去聆听神的指引，他会给慕容国带来永世安康。
祭师抛出龟甲，舞出玄奥的脚步，在最接近神之处，迎接新帝的前来。
太后放手，只留莫常钦一人登顶，祭师围绕着他舞蹈，吟诵古老荒芜的咒语，继续抛出龟甲占卜。
“回去吧孩子，你不是神选中的帝王，你的命星已然坠落在北方，紫微星将从代表死亡的西方重新升起，来自幽魂地狱的帝王将重新执掌权柄。”
祭师围绕着他起舞，对他楠楠诉说。
“回不去了，”莫常钦笑笑，他站在高耸入云的祭台边缘，张开宽大的袍袖，如跃跃欲试的雏鹰，“我知道我就快要死了，我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只是祭师你能告诉我，人死后还能去远方吗？”
“我的师傅说人死后只能下无尽黄泉饮孟婆汤入轮回，孩子你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祭师停止了舞蹈。
“我想去长白山看看，据说那里很美。”莫常钦轻声嘟囔，轻轻一跃，如雄鹰般撞向天空，飞去远方。
但明黄的身影还是急速下坠，血肉模糊。
祭师一步步踏下了祭坛，双目透着鬼神般的狰狞，“天神会降怒火于作恶之人！”
后世史官将这句话指代给这位登基大礼和葬礼同时举行的薄命君主，却无法解释他望向太后的狰狞愤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真相最终都会掩埋于时间。
观礼的镇明王爷被全部捉拿，连带牵连所有门生甚至只有点头之交的官员。
罪名只有一个，觊觎慕容国江山，天降神罚！
太后叫住了想要离开的祭师，“登基大典才刚刚开始。”
人群自动退让，让出一条通道，同样身穿明黄绣腾跃五爪游龙的慕容轩踏步而出，一步步登上了至高处的祭坛。
不愧是最接近神的地方，能够俯瞰整个慕容国，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密密麻麻的蝼蚁。
“我的占卜没错，”祭师的声音仿若从亘古的荒芜中传来，“紫微星已经从遥远的西方升起，孩子，你将会是慕容国最大的不详，也是最大的幸运。”
祭师收起龟甲，停止玄奥的舞蹈，行跪拜之礼，祭台下群臣，乃至皇城所有的子民，高呼万岁。
只有一人不行跪拜之礼，便是太后，她的眼中，燃烧着对权势的欲望，倒影着慕容国的尸山血海。
“祭师错了，人的命运又怎么会一成不变。”慕容轩面对众人的高呼万岁，神色平静，只是心头回荡着这预言，让她皱眉。
“亿万年传下来的古籍记载每个人的命运轨迹都映照着星辰的轨迹，命星运行的轨迹是固定的，从而人的命运也是注定的。”
“那祭师认为朕的命运会如何？”慕容轩漫不经心地问道。
“陛下是个不信命的人啊，既然不信的东西又何必知道，”祭师笑笑，“陛下该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