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怪啊…”几个人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逃走了，连地上的钱也不要了。月劳心从那棵树后面走了出来，摸了摸它茂密的叶子，那树像是有感应似得摇了摇身子，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发出一声类似满足地低喃，然后就消失了。
书生似乎还在刚才的事情里没有缓过神来，连身后的人坐在他旁边也浑然不知。
“多谢公子相救了。”书生回过神环视了一下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反而因为月劳心的突然靠近感到不好意思，稍稍往旁边挪了一下位置。
“姑娘不必多礼，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月劳心微微一愣，随即又被他的小动作给逗乐，捉弄的心思油然而生。
“非也，若不是公子仗义相救，我怕是已经香消玉殒了。”说着还抬起衣袖，装模作样地擦擦眼泪，眼睛则透过缝隙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姑娘已经没事了。”书生显然慌了神，从小他就鲜少与人接触，更莫说是女子，他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想去伸手拍她的肩膀却又觉得于理不合，一时之间尴尬不已。
“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相伴公子左右。”眨眼间月劳心又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伸手拽着书生的袖口，往他身旁坐近了几分。书生从未想过女子的表情变化能够如此之快，一边感叹着一边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伸手拉下袖口上的手，连连摇头。
“不可不可，姑娘请自重。”
“敢问公子可有妻室？”
“…不曾。”
“那可是觉得我不够漂亮？”书生摇了摇头，面前的人长的是极其漂亮的，一双桃花眼，嘴含半面春，除了骨骼比一般女子大了一些，实在配得上倾国倾城这四个字。
“既如此，公子为何不同意？”
“你一个姑娘家，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救你并非有所贪图。”
“原来你是担心令尊，这好办，等过些时日我便上门提亲如何？”
书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胡说八道，哪有女子提亲的道理。更何况，我只会同我心爱的女子成亲，所以姑娘莫要耽误了自己。”
眼见着没什么结果，月劳心打算曲线救国。“看公子的这些书定然是要去科考的，既然公子不愿，那不妨带上我做个书童，来报答公子的恩惠。”
“这…好吧。”眼见女子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书生便同意了。月劳心心里得意的笑了笑，故意挽住了书生的胳膊，书生吓得连连后退，脸上浮起一层红晕。还真是纯情啊。
“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月劳心。”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好名字。”
自打月劳心跟着书生，生活琐事似乎没有一件是办妥的，反而每次都要书生来收拾残局，而他每次都义正言辞的说自己从未做过这些。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那口技，树上的叶，路边的草没有他不能吹的。
两个人的生活很简单，书生读书的时候，月劳心也不吵他，一个人倚在窗边摆弄着那些花花草草，偶尔打个盹儿，醒过来准会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薄衣，而书生依旧若无其事的在那儿看书。
得空时也会出去看看这壮丽山河，饮上几杯小酒，听上几首月劳心吹的小曲儿，日子淡然又不缺乏滋味儿，唯一不变的是月劳心依旧改不掉捉弄调戏他的习惯，非要把他弄得面红耳赤才肯罢休。
鼻子下面便是嘴，人多了，话也就多了。书生赶考住的地方还有许多同期举子，只是鲜少与他们交流，自然也就没有那么熟络。前些日子书生的投卷有了回应，过来巴结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书生自然知道这些人怀的是个什么心思，加上不擅长与人交道，前前后后得罪了不少人。
出于嫉妒和报复，众人开始排挤他。有人酸他文采不出众，得人赏识全凭侥幸，更有甚至说他疲于享乐，准备科考还不忘带一个女子在身边，有辱风雅。月劳心的年岁不知道比书生长了多少，虽然没有跟人深入打过交道，但这些恶心的人情他倒是见过不少。
“请你嘴巴放干净些，我们公子可比你君子多了。”
“小娘子，跟着这个呆子多无趣，不如来跟我吧。”面前的人笑的一脸轻佻，丝毫没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都是读书人和书生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啊切”月劳心对着他打了一个喷嚏，抬起袖子擦了擦，一脸无辜。“抱歉，你刚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那人抹了抹身上的口水，一脸嫌弃，正打算说什么，月劳心又转过头对着书生补充了一句，“公子，我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可不想伤着眼前这人了。”
那人顿了顿，“什么病？”
书生淡淡开了口，“失心疯。”听说从那以后书生的门前就清净了许多。
放榜那日，虽然没有进三甲，但也是四等，书生就去做了之前投卷那位大人的幕僚。那位大人对他也是特别照顾，单独辟了一个小院儿给他用，勉强算是在这个地方落脚了。书生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感觉很疲惫，回来只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这院子最好的地方就是有一个小的浴池，只是这就住了他和月劳心，所以每次他都错开时间用。或许是今日回来了早些的缘故，书生进去的是时候月劳心刚好还在沐浴。
一头长发黑亮而柔滑，沾染了水汽服帖的靠在背上，朦胧中隐约可见纤细的腰身和婴儿一般嫩滑的肌肤。书生老脸一红，急忙转过身，嘴里一直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听到动静的月劳心转过头就看见角落里神神叨叨的某人，他趴在池子边上，支起下巴，他着实不太懂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把他认做女人，他只是长得女性化了一些。如果说旁人识不出还情有可原，可是两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都没有发觉，不得不说真的是个呆子。相处了这么久，月劳心也没有打算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别，他只是纯粹觉得书生有趣，至少这比他一个人在南山要好多了。
“你过来。”书生猛地摇头，他知道月劳心一向大胆，不料竟完全没有顾忌，慌乱之余正打算夺门而逃，却被一把抓住了。
“你跑什么？看清楚，我可是个男人。”书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整懵了，男人？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人，目光从上往下慢慢移动，没胸！有鸟！书生觉得自己的视觉和心灵都受到了冲击，他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没有理会月劳心的呼喊，一个人跑了出去。
书生一个人坐在石阶上，晚风倒是让他清醒不少。他想起自己从未仔细观察过他的一举一动，只是单靠长相断定他的性别，仔细想来，月劳心除了脸生女相，骨骼比一般男子小些，偶尔举止异于常人，其他方面倒真的和男子没多大区别，只是自己一直未曾发现罢了。书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所以当时他说以身相许也只是玩笑话吧，还好自己没有答应，不然岂不是要让他笑掉大牙？
月劳心拎着酒过来就看到书生一个人在那里开始自我纠结，他这副样子也只有他才看得到，对待旁人要么彬彬有礼，要么敬而远之。
月劳心给他倒了一杯酒，“生气了？”
书生默默接了过来，他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有种被愚弄的感觉。“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你也没问啊。”书生被他的话差点给噎着，“一般人被弄错性别都会纠正吧，你倒好不但不说还自得其乐。”
月劳心笑笑，“因为我不是一般人嘛。刚开始就觉得逗你玩儿挺有趣的，既然你认为我是女子扮扮又何妨？”
“你不是一般人难不成还能是妖？”
月劳心挑了挑眉，“说不定呢，是妖你怕不怕？”
书生端起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就算是妖也是一个不正经的妖，现在想想把你当做女子也挺好的，至少赏心悦目。真是可惜，少了个美人儿。”月劳心听出了书生话里一丝调侃的意味，没想到这话还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少了美女姐姐，多了俊俏哥哥，没差。”书生嗤笑他不要脸，更与他把酒言欢。不得不说这知道他不是女子以后，连行为举止都大胆许多，这种对月当歌有人作陪的感觉还真是挺不赖的，只是可惜以后不能再经常见到书生的小红脸了。
“你这是什么酒，哪儿来的？味道还挺不错。”书生贪杯，又给自己倒了点儿。
“自己酿的茱萸酒。喝了补肾壮阳，可以让你以后生一个大胖小子。”刚进嘴里的酒杯书生全数喷了出来，咳嗽不止，“你…”
月劳心伸手帮他顺顺气，“好了好了不要激动，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以后让你儿子认为做干爹就行了。”
书生把酒推给了他，“你还是自己留着慢慢喝吧。”
“哈哈哈，行了，我是看你最近精神不好，虚汗不止，才特意给你拿来的。”
“那就多谢了。最近要出一趟门办差，三五天的样子。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能有什么问题，你要是不放心就早点儿回来陪我喝上几杯，免得我寂寞。”
“你不乱走我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免得回来找不到你还要去寻。”
“好好好，您老就放心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