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市中心的一处高端别墅里，我开车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在别墅大门外等了一会儿，就有佣人给我开了门，带我进了客厅。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就看到江慧穿着一件浅紫色的真丝睡袍从楼上下来，她看起来性感，光彩焕发，比之前更年轻了。
她在我对面坐下来，翘着二郎腿，高雅而又霸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但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知道我会来一样。
现在，我已经很平静了，理智地问道：“那天在葬礼上，你说你在我妈死之前，见过她？”
“是啊，怎么了？”
我用力咬了咬牙槽，让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至于会抽搐到无法说清话。
“我妈是见了你才跳楼的，我可以起诉你涉嫌谋杀！”
她脸上的表情凝住了数秒，突然笑了，手慢条斯理地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是沈砺打电话来的，所以我去看了看她。”
我心脏一紧，仿佛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无法呼吸。
我心里渴望的不是这个答案，所以绝望了。
“我是医院的领导，你妈是我们的职工，我有责任去看她，给安排她退休的事，尽可能地提供帮助，保证她能安享晚年，我是一番好意。”
“如果你因此要起诉我，我也无话可说。”
她的语气里没有责任，而是同情可怜，我妈最受不了的那种同情。
我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钻戒散发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强撑出平静的样子问道：“你和方怀安，结婚了吗？”
她捏住了戒指点点头：“怀安想提前告诉你们……但考虑到你妈的病情，打算等你妈好了之后再告诉你。”
“我知道了。”
我大概猜到我妈为什么会跳楼了。
我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深夜，外面下起了雨，我没有带伞，雨很快就把我淋湿了。
我知道，江慧就在客厅里，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目光里的欣喜若狂。
她终于彻底战胜了我妈，逼死了她，抢回了她的丈夫，还有医院的事业。
是的，她应该高兴的，如果我是她，我也会高兴。
我一直挺直着脊梁，走出了她的别墅大门。
我上了车，关上车门，别墅外空无一人，雨夜漆黑，再也没有人看到我。
我只觉胸口一闷，喉咙里一热，口中便是一阵血腥的味道。
我吐了一口血，身子软软地倒在靠椅上。
雨越小越大，夜很深，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是夜间四点。
我推开门进了客厅，带进一阵风雨。
客厅里亮着壁灯，我心里却感丝不到一丝明亮。
我往里走，抬起头来，就看到沈砺站在楼梯口，他穿着深蓝色的睡衣，正两眼深邃地看着我。
我的皮肤惨白，嘴唇乌黑，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流，湿发贴在我的脸上，衣裙贴在我的身上，我的脚边，渐渐聚满了水，
看到我这样，他的眼睛里迸发出寒光来，眉宇间隐隐有雷霆之怒，而现在的我，已经不知害怕了。
我扶着楼梯，一步一个台阶，拼命地向他走去。
我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我妈出事要跳楼，他逼着我离开李晏闲的那一夜。
这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为我挡了一刀，我们耳鬓厮磨，夜夜缠绵，他是喜悦的，我也是开心的，于是，我对生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他一直都在报复我，这一次，他报复的这么彻底，让我万劫不复。
我从楼下走到楼上，想明白了一切，感觉身上的每一寸血肉和神经，都被再凌迟了一遍。
我脸上还全是雨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我想要努力看清他，眼睛却是模糊的，怎么也看不清。
“是你打电话让江慧去看我妈的？”我的声音沙哑，喉咙像撕裂了一般，声音很难听，也很愤怒和绝望。
“是……”
“呵呵……”我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是哭，是笑，是讽刺……
眼睛好痛，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想控制住自己别这样，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你见我妈快好了，你知道江慧和方怀安结婚了，所以故意让她去刺激我妈，直接将她逼死了！”
“沈砺，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为什么？”
“……”
他的脸在我的视线里清楚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楚，最后，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也是愤怒，震惊，担心，痛苦……
“方灼，你听我解释！”
他上前来拉我，我好怕，我好害怕怕，只想逃离他，远远地逃走，我拼命的后退。
“你别碰我！”
“你不要碰我！”
“滚开……”
“方灼！”
他突然伸出手来抓我的手，我缩回了手，他的指尖从我的掌心划过，我又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踩空，我的身体像自由落体一样往后倒下，撞在楼梯上，发出“砰”的声响，然后滚下了楼梯。
我以为我不会感觉得到痛，因为我的身体已经麻木了，但我还是感觉到了痛。
我浑身都痛，脖子，背，腰，胳膊，腿……还有腹部。
我感到腹部的血肉像硬硬生生被撕下来了一股，一阵热流涌了出来，鼻息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我痛得身体缩成一团，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我醒来了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睁开眼睛，发现我躺在床上，入目的是白色的墙面，还有白色的床单，很快，我闻到了药物的味道，知道自己是在医院。
病房里只有宋姨在，她很快叫来了医生，医生给我做了检查，让我好好休养。
医生离开之后，宋姨激动地说道：“太太，您已经没事了！”
我转过头来，就看到了她。
我脑子已经清醒了，知道那天晚上，我从楼上摔下来了，我现在倒是希望自己摔得更重一点，永远不要醒过来面对这些。
我实在是打不起什么精神，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轻轻地闭上眼睛。
宋姨看着我心灰意冷的样子，试图劝说我，让我振作精神。
“先生这几天一直守着你，两天两夜都没合眼，他公司里出了急事，早上才赶去公司了，他一处理好事情，就会来看你。”
我仍然闭着眼睛，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我希望他永远别出现。
“太太，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我给您熬了小米粥，您先起来吃点吧。”
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试图让我振作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太太，我知道，孩子没了，你很伤心，可是你和先生都还很年轻，你养好身体，孩子会再有的。”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孩子，什么孩子？”
我刚一说完，小腹就是一阵是剧痛，疼得我直冒冷汗，一股热流慢慢涌出我的身体。
我颤抖着拉开被子，看到身下渗出了血，心脏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
原来，我怀孕了。
我流产了。
我整个人开始不由控制地颤抖起来。
